十一点半上床的时候,我希望能在阅读中入梦,不知读了多久,睡意甚无,就一直玩手机看新闻,我在UC浏览器的新闻推送里辗转了好久,看了不少愤青的军事文章,百无聊赖之际又在豆瓣阅读上读到一篇《我不知道该如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这个标题对我相当有吸引力啊,实际上一整晚我都在不停搜索有没有类似的书,似乎是想在里面寻求到一些关于人生诉求的答案。有时候我想着生活不应该总是被这些无谓的事务烦扰,但更多时候我的心里仍然是被这种怅惘占据的,这很傻逼,显得我是个喜欢臆想的虚无主义者。
在腾讯工作那段时间,同事都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就算每晚在公司熬到九点也缓解不了来自与他们对比的压力。当时的我与他们相比实在难以望其项背,现在更是被甩掉了不止十条街,而且如今我发现这种差距是源自自身而非专业能力的。这个世界永远都只需要实干家,太多的情绪和理论总是阻碍,以前创业时我就时常因无常的心理状态影响做事效率,所以回到学校的这两年,我也不停在尝试调整心态、训练抗压能力,效果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不过我想恐怕我很难会像那些公众号文章里说的如何去成为一个他人眼里极为靠谱的人吧,我可以心血来潮在某个日光明媚的清晨热爱一切,却可能会在转瞬之间就让这种热爱烟消云散,就像你可以叫一条狗收拢前腿站起来,却无法让它仅仅依靠双脚走路。
上大学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正常地生活过,那时候每天除了怨天尤人就是自暴自弃,然后在某个深夜跳进月牙湖里,闻到湖水的腥臭后被公园管理人员赶走。也就是在夜里事物才显得有一丝不正常,白天的时候你看见我,仍然是个普通大学生的屌丝模样,除了经常在校园里闲逛以外。前天坐在长椅上晒太阳,遇到一个过去的老师,她叫住我,问我那门课怎么办。她说的是去年的那门课设,当时由于儿女情长的波折毫无疑问我就挂了,今年没开,打算下学期再选。她说下学期你都快毕业了,来得及吗。可是来不及又有什么办法呢?我都是快被劝退的人了。那老师容貌丑陋却平易近人,几年前就上过她的课,迟到的时候被她抓住,作为惩罚不得已在讲台指挥一群人唱歌便给她留下了印象。她说你在南航上了几年了啊,你还能毕业不。她还说,我经常看见你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你看起来不太正常。我说哪里哪里,很正常,你看我还有闲情逸致来晒太阳。
平心而论,在我的学生生涯里我算是比较讨老师喜欢的,而且他们对我印象都比较深刻。大学虽然挂科无数,辅导员对我印象还都不错,老师也未有多少责难,像流体力学课的汪明生、自动控制原理课的于兵,还有个我非常喜欢的女老师徐颖,有一次上完现场教学课,我帮着她套上“涡-6”还是“涡-7”航空发动机用于保护用的罩子,她说了句“谢谢”,甜得我心都快化了,而在昨天,她打来电话问我需不需要辅导,说我现在比较危险希望能帮帮我……生命不存在什么太大的苦难,也无需为了戏剧化要求设定什么假想敌,如今我不抱怨周遭,我甚至感谢大家,毕竟我早已意识到所有问题都出在自身。我也不是个不正常,只是不知道怎么像小说里那女的一样正常地生活罢了。我想了想,可能有时候也不希望自己变正常吧。
想死嘛,想腐烂,想自我放弃。有时候我都觉得可以放弃自己了,至少先放弃几年再说,不工作不奋斗,天天混吃等死。这种行为应该会显得很朋克。可是怎么活下去呢,我是说就算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状态也很难维持啊,我又不会去贩毒,吸毒可以但不贩毒,我讨厌做这种带给别人麻烦的事,特别想到那些在边境线上跟毒贩战斗的经常更是于心不忍。而达成自我放弃这个状态最难做的是,怎么去跟家人解释这件事,毕竟直到如今家人都不知道我竟然会有想死想放弃自己的想法,他们可能首先会问我我是否忘记了自己的理想。
过年的时候开家庭会议,我坐在中间夸夸其谈,俨然一副家庭支柱的形象。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握所有事务和话语主导权的爸爸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儿子已经二十三岁了,是该承担支撑整个家庭的重担了。说了很多,但不记得都说了些什么,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知不觉就成为了会议的主导者,他们不知道我却一清二楚,我的心理脆弱不堪,明天醒来会不会自杀我也不知道。不可思议的是当时我爸竟然就将顶梁柱的位置转让给了我,看来他对我仍然一无所知,也就是我遇到熟人时堆在脸上的笑也骗过了他们,这也难怪,我们从小便分离异地,实在不知道怎么交流。初中为了得到更好的教育,离家去了外地的亲戚家借读。刚转学时没什么朋友,周末就独自去学校看书,有一天邂逅一同学,相聊甚欢。回来后我就写日记,说我终于有新朋友了。第二周照常前去,在偶遇同学的地点等他,但不见人影。现在想想自己挺蠢,敏感的性格在那时也就有了体现,毕竟我根本没有约他却傻到仍然以为他还会出现在那里,而且还感到相当失望。这事就埋在心底了,从未对谁说过,我想如果那朋友知道了,应该会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吧。那时我总有这种心照不宣的愿景,觉得什么都不用说就一清二楚,听说男人不理解女人的心思便是不理解这种心照不宣吧。这说明我像个女人吗?一个男人心思太敏感也确实太娘了。
前段时间认识个男生,眉头总是紧蹙,在网吧打游戏故意坐我旁边好几次,我下机他尾随其后。我想不会是基佬吧?但要搞基也不是不可以,我对男的也不排斥啊,而且这哥们儿看起来还不错。出了门等红灯,他等在我身后,绿灯亮起后我穿过,回头望见他踌躇在那。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因为好几次都如此。有一天为了玩《文明5》,我专门去网吧包夜,玩得太入神,后来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在我旁边,玩了一晚上的《贪吃蛇》。我想真他妈怪,这哥们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网吧这么多空位你不坐偏要坐我旁边,你有话倒是跟我说啊。当时我是害羞了,否则肯定直接就问了,就像去年在公交上一个女生要我电话号码被我拒绝了。其实当时我的反应是,卧槽你他妈眼瞎,老子这么丑你也想认识啊?
老实说我确实有点怕别人说我娘,我之前写过我喜欢骂脏话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样显得Man,毕竟在我家里,连我姐都是个假小子,小时候我常因文弱内向被家人诘骂,当然有时候也因为比较乖受到夸奖。上大学后他们对我的印象都是,当初那么乖的一个小孩现在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而且总说,你看你家境也不好,好不容易考上个大学,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说得好像我家境好就可以不珍惜一样。类似的言论还有很多,比如你看你长得也不行,说话也不利索,不读书还能干什么呢?好吧你们说得确实很对,因为一无是处,所以以前成绩才那么好嘛;现在不光一无是处,还要被退学,所以才绝望嘛。所以自我放弃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绝望嘛,反正怎么也过不好这一生,只能自暴自弃了。
以前我根本没想到竟然会真的有人喜欢我,因为我找不到自己身上的任何一个闪光点,除了那些微不足道的用于自我安慰的自恋。高考结束时我跟小红表白,我说我喜欢你啊,然后说该你了。她说你这还该我了,我就是这样啊。每次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仍会浮现一丝笑意,我也想起了高中时她坐我旁边时候的侧脸、我给她画过的画,还有大学后早上给我打电话叫我起床。有一次我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做搂状,她满脸通红,害羞地挣脱,结果被鲜苹看见了,那会儿我多尴尬啊,因为我是鼓起很大勇气才做出那个举动的。当我多年以后认识到两个人是不可能真正相互理解的时候,我就对情感这种事不抱什么希望了,可能也就只有在撸管时脑子里才会有喜欢的女生的身影一闪而过,这也便是我对于喜欢的人永远都是一个整体性概念的理解的原因,我完全不能接受将其具化为某个细节来满足我的罪愆。没有性欲时我就是死尸,连孤独寂寞更多时候都被虚无替代,就是一种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的状态。
写着写着下起了雨,南京又下起了雨,然后又得降温,这次温度降下去后应该不会再爬上来了,大家也就跌到冬天里去。我写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这次的思绪绵长杂乱。思绪总喜欢在夜里发酵。零点以后还不睡,便很难睡着了,因为肝脏又开始重新左转,误认为此刻是白天。我跟它一样,也常常分不清白天黑夜,而且认为无论白天黑夜都差不多,不是说只有在夜里我才觉得活着没意思,连那个看见我白天到处乱转的老师都感受到了我的消极。跟老朋友见面叙旧,我又堆满了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笑容这种东西存在,搞得好像有了它世界上就不存在悲伤一样。有一次去看心理医生,我还是他妈地在笑——倒不是我故作轻松,而是就是这样,不太熟的人不自觉地就笑,可能是礼貌吧,不然难道还应该痛哭流涕地抱怨吗?跟老朋友吃完饭,告别。她送我去站台,说,好好生活啊。可是这样我不分昼夜的生活怎么可能过得好呢?这样想死又不愿意死的人又怎么可能过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