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三环上有个烦人的大什字,乱糟糟的叫什么路口,我也懒得弄清楚。每回经过,大车小车拖挂货车,挤成一锅粥。
拥堵,等时巨长,通过缓慢。
红灯亮起,便潮涌上兜售小玩意儿的小贩,宽阔的马路瞬间成了自贸市场。绿灯闪烁,车辆启动,小贩散去。如此三番五次,潮涌潮退,成了一道别处没有的风景。
小贩们很辛苦,周身披挂,身体就是展架。叫卖的物件,一模一样。
头上顶着编织靠垫,滑稽的像古装韩剧里的大臣;脖颈上一圈圈套着革质的方向盘套;两只臂膀上沉甸甸的挂满各色廉价充电器;一只手捏着一沓驾、行车照的塑料壳、自拍杆,另一只手端着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只只玩偶小狗。
其实我想说的,是这狗。
土黄色、深褐色、黑白斑点,卧姿,耷拉着长耳朵,脖子里不知道什么机关,稍有震动,脑袋会憨憨的来回钟摆。 样子太熟悉了,路过总不由得多看两眼,这让我想起小时候。
那个年代,阳光灿烂,生活简单的像黑白电影。
大院筒子楼里,家家陈设,基本一致。没什么时尚家居,软装挂饰,有情趣有条件的家里才会在最显眼处,摆上这么一只狗。
大人们无暇无钱,孩子们也没多少玩具。我那时对拨弄几下“扑棱扑棱”晃动的小狗脑袋,非常的憧憬。
楼上小S,父母南方人,家里的水泥地板永远拖得锃亮。暑假一天,在他家玩。下军旗、玩弹球,我都觉得没劲。央告了好久,小S才同意我去摸摸他们家那只被高高地放在屋中央的五斗柜上,我垂涎已久的小瓷狗。
垫只小凳我扒上了柜沿。 红漆柜面一尘不染,墙正中挂着一面大玻璃相框,里面整齐的贴着他们家各个时期的照片。柜子正中间是个茶盘,里面是套倒扣着的凉杯,盖着一块雪白的钩花巾。那只小狗就在托盘旁静静地趴着。大脑袋,长耳朵,土褐色,黑色斑点,身上有细微的褶皱,很逼真。
我努力的抻出胳膊伸长指头戳了下狗脑袋,那狗便“扑棱扑棱”摇着脑袋瞪着两只乌溜可爱的眼睛像似知道我在逗它。我开心的合不拢嘴。
得意忘形,乐极生悲。
连戳几下,用力过猛,狗头居然晃着晃着“哐啷”一声拖着长脖儿掉了出来。吓得我差点从小凳上跌落下去。小S忙冲过来边埋怨我边也忙拉了个小凳爬上柜子一把抓过那只身首分离的小狗急的眼泪都要落下来。
捣鼓了好久,我俩满头是汗,终于把狗头塞回了身子。但脖子短了一截,脑袋也不会灵活的摆动,小狗顿时失去生气。
大人们下班的号声吹响了,顾不得小S的抱怨我仓惶的逃回了家。
第二天水房提开水遇见,小S也没搭理我,红肿着眼看得出他昨晚上经历了场劈头盖脸的暴风骤雨。
大浪淘沙,我们曾经稀罕的宝贝如今已沦为路边货。很诧异时年流逝,这狗的造型居然经久不变。
转眼中年,不同城市,同样生活,养家糊口,转辗打拼。就像歌里唱的,小S和我少年时的伙伴们都像“那些花儿”一样,“各自奔天涯”了。偶尔相见,火锅酒后,依然激昂,“卡拉永远OK”永远高唱“千载不变”。军旗弹球还有那只狗早已封尘在岁月里。
端在小贩手里的狗,落着西三环的灰,却晃着脑袋敲打着我记忆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