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读到莹儿唱花儿那段,有些唏嘘感动——那一幕很美,莹儿用内心的真唱出了引动灵魂的震颤和共振。
兰兰和莹儿则不同,她经历了更多:女儿的死,哥哥的死,总在提醒她一个事实:她也会死的。
对于死亡的恐惧让她对人生有了更多脱离幻象的思考:一想到死,巨大的空虚扑面而来。一茬茬的人死了,一茬茬的人消融于虚空之中,留不下半点痕迹。他们是掉进了深不可测的黑洞,还是被融化成了虚空?不知道。一想到某一天,自己也会像青烟般从世上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哆嗦。
她因此一遍遍追问:真“人死如灯灭”吗?灭了,就永远灭了吗?若真是灯倒好,总会有人点亮它。可谁来点亮我那苦命的哥哥和女儿?谁能?
接下来这一段非常有意蕴,兰兰是有信仰的,她虔诚地信奉当地流行的金刚亥姆:
金刚亥母,梵文Vajravārāhī ,藏文名为多吉帕姆。她是一位女性神祇,其神格较为复杂。在藏传佛教噶举派中,她为女性本尊之首,玛尔巴、米拉日巴、冈波巴等诸位大成就者均依止她为本尊。
大沙湾有个金刚亥母洞——此洞前文有交代,是村里人挖土山时发现的,洞里有好些文书和文物。村里人加固了洞窟,宗教局下了批文,就变成了道场。
兰兰迷惑的时候,金刚亥母便在命运中笑了。她告诉兰兰:那黑洞,不是无底洞,而是一个循环往复的管子,一头叫生,一头叫死。生命的水流呀流呀,忽而叫生,忽而叫死。生也是死,死也是生。生命的水,会永永远远流下去。你的女儿引弟,仍在那管中流着,汇入无数无量的水分子中,忽而叫这个名儿,忽而变那个姓儿,忽而进这个容器,忽而入那个小池……“引弟”,不过是流入你的容器时暂时的名儿。等到有一天,他们迷了的本性醒了,便会跃出管子。要本性觉醒的法儿只有一种,那就是:修炼。
这就很有点说“教”且“玄而又玄”的意味了,起码对于未曾堪破生死的人来说,虽然字都认识,但所说的那个事儿,什么生命的水,管道,容器,小池,本性等等,看得人晕晕乎乎,不好理解。但其实,说到底,这与哲学三问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是换了一种问询的方式罢了,追索的都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金刚亥母是藏传佛教的神祇,本尊带着藏传佛的鲜明特征:红身、长着猪头,左手托着盛满鲜血的嘎巴拉碗,左臂夹持喀章嘎,其上部有骷髅、干枯人首和新鲜人首,左腿单腿舞蹈立姿,踩踏人尸……怎么看都离我们平时能理解的慈眉善目的佛陀和菩萨有点远,但其实佛有千面,藏传佛更多显示的是金刚面,身上的每一处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外显,都有特殊的象征意义。或者象征贪嗔痴之三毒,或者象征勾召的智慧真性。
换一种说法去体悟,或许我们更能理解。在我们经常触及到的寺庙、僧人、F经等外境中,蕴含着几个不同的概念:如F教,F法等。佛也,觉也。佛陀,意为彻底觉醒者。
那么F法是什么呢?从哲学角度理解,用大白话来说即是与人生之终极关怀的生命科学(生命科学由生命哲学与生命实践学组成。佛法既含有高深的生命哲学,也拥有丰富的生命实践体系)
其提倡”众生平等“,佛陀与众生是平视关系,是迷与觉的关系。提倡“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所有人一定要有所质疑,有疑才能有悟。佛陀本人就是在大疑的基础上,才最终获得大彻大悟的。没有大疑就不会有大悟。质疑精神,求证精神,才是佛法修行(或者叫生命实践)的真精神。这本身就是经过严格实证的科学(用明意识可以理解的角度看)。
这当然不是我说的,但我们可以通过大德的体悟去“觉”,去探索哲学三问的另一种可能,方向,或曰方便法门,抵向同样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本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