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这一生,只能用“命运多舛”来概括。
母亲虽然是二姨的姐姐,但是从上初中就开始住校,初中毕业考上师范,从此离开家。
二姨学习上不开窍,早早就帮着姥姥分担家务活儿,喂猪喂鸡,照顾弟妹,实际上代替母亲承担了长女的职责。
特别辛苦。
力气也大,特别能吃,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竟然吃了八个大馒头,把我们吓够呛。
她开始做临时工,都是出大力的活儿,几个人扛木头,她总是扛粗大的那一头。
因为踏实肯干,不久就转正了。做了林场的检尺员。
检尺员虽然不用出力气了,但是工作也很辛苦,要爬到高高的木头上测量直径。
经常有捆得松散的木头滚下来,一不小心,就能砸到人。
二姨工作认真,从来不糊弄,每根木头都要亲自测量到,不像有的检尺员估计下,差不多就行。
一次,为了测量最上面的一根圆木,她爬了足有两层楼高,那堆木头因为刚下过雨,有些湿滑,用力一蹬,突然散开了,二姨的腿被几根圆木死死压住。
等辗转送到大医院,已经是四个小时以后了。
她的两个脚丫子乌黑发青,脚趾全部坏死,不得不做了截趾手术。
虽然穿上鞋看不出来什么,走起路来也还好,就是不方便跑了。
单位挺仁义,给定了工伤,调换了更简单轻松的工作,就是在场部烧烧水,发发报纸,接接电话。
二姨是那种闲不住的人,休息时间就自己找活儿干。她夏天去山里摘野菜,采野果,捡蘑菇,冬天就把松子煮熟,还有晒干的野菜,拿到市场上卖。
一来二去,认识了同在市场摆摊的二姨夫。
二姨夫家做小买卖好多年了,一家人都精明能干,唯独这个二姨夫,除了偶尔帮助家里干点活外,其余时间都在打牌玩乐。
因为长得一表人才,又能说会道,在老实肯干的二姨眼里,颇有几分吸引力。
不久,在家人朋友的共同撮合下,他们结婚了。
开始两年过得还行,大表弟出生了,二姨的婆婆非常高兴,特意给了二姨一个大大的红包。
等到表妹出生时候,二姨夫下面的弟弟陆续结婚,二姨他们不得不分家单过。
从此,噩梦开始了。
先是二姨夫经常夜不归宿,通宵打牌。
二姨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经常连饭都吃不上。
打过很多架,吵过很多架,二姨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跑回姥姥家。
开始二姨夫还写检讨书,还认错,次数多了,也就不管不顾了。
最后,不得不办理了离婚手续。
那时候,表妹还小,就判给了二姨。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也许是对婚姻失望,也许是对男人失望。二姨一直没有再婚。
表妹结婚后,她就自己一个人单过。
她退休后开始信佛,常年吃斋念佛。每天半夜往家人群里发各种佛号。
真是无法想象,一个人孤独地生活,要靠什么才能抵挡内心的寂寞。也许,有了信仰,就有了依靠。
忽然有一天,二姨神神秘秘告诉我,说她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年去世,但是天机不可泄露。把我吓够呛。
今年除夕,我看到她发了朋友圈,只有两个字: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