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时此次来香jiang本不情愿,不过是迁就佟青槐的意思,原计划逗留一两天,完成任务就返程。谁知到了香jiang,诸多前尘往事被激活,呆了快一周他也没回去。他在香jiang缅旧怀昔,岁月静好,京都那边却平地惊雷,一声炸响。
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用整册的篇幅砸出杜轩时与艺人蒋桦林的恋情,个中肆意渲染两人交往的诸多情节:杜轩时在片场向蒋桦林道歉、杜轩时为蒋桦林重置居所“金屋藏娇”、杜轩时找到任飘萍为蒋桦林量身写剧本、杜轩时抛重金为蒋桦林竖侠女人设、杜轩时雇水jun团反击观众对蒋桦林演技的质疑等等,图文并茂,言之凿凿,足堪一部豪门少爷与十八线演员的勾情史。
杂志上架当日立遭疯抢,原本寂寂无闻的小媒体惊天逆袭,各大网媒秒速跟进,京都娱乐圈一时沸反盈天,“蒋桦林”三字霸占所有搜索引擎榜首。
杜轩时人在香jiang,已从手机屏幕感受到京都的疯狂。“为什么?”他看着铺天盖地的讯息,喃喃自问,电话给桦林,她始终关机。
“又是这种把戏!”他颓然挂掉电话,想起去年嫩模之事,只因他是杜轩时,每个人都可以从他这里剐一把价值,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毫无感觉,无从辨知。他像个傻子,被反复利用,他还乐此不疲,帮卖他的人数钱。杜轩时想到此,狠狠地把手机摔到地上。
许焉静静走进来,看杜轩时一眼,什么也没说,蹲身捡起地上的电话,“给你订了最快的航班,早点回去。”她轻声说着,把拼装好的手机递给他。轩时被愤怒烧红了眼,呆呆地站在原地,未听见她的话。
“走吧,司机在外面等候,送你去机场。”她牵过他的手,摇晃着。
“呵呵呵……”他忽地一阵诡笑,眼泪也溢了出来。许焉没有松开他的手,一直陪着他。他呆立了很久,终于回复神情,似是觉得冷,微微地抖了抖身体,无意识地握紧了许焉牵他的手。
她抓紧他,感觉出他冰凉的五指,心酸道:“走吧。”
杜轩时随她走出门外,家佣收拾好他的行李,司机已在门口等他。
下了飞机,杜轩时直奔蒋桦林的处住,房子里人去楼空,只留一地狼藉。
他离开不过一周,她竟然搬家了,他一拳重重擂在门上,无力地颓下去。她的电话还是关机,杜轩时思索一刻,给唐宵炀打电话,他号称京都“信宗”,京都的事情,无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找不到蒋小姐?”电话接通,轩时尚未说话,唐宵炀已先问他。
“嗯。”他低声应道。
“别急,等两天,她会找你的。”唐宵炀胸有成竹。
“什么意思?”轩时对他调侃的语调有些不适, 唐宵炀不欲激怒他,立即回复正经,“如无意外,应该是‘荣泽影业’在炒作她。”
“不可能,她不会同意!”杜轩时脱口而出。
唐宵炀噎了一刻,猝然笑起,“杜少爷,你不是来真的吧?蒋小姐是个艺人,从十八线到一线,只此一步,哪个艺人会想不通。”
“她不会。”轩时仍旧倔犟,唐宵炀懒与他争辩,“她会不会,事实会告诉你,你是想快速找到她,可以去问乐幕泽。”
“乐幕泽,‘荣泽’影业老板?”杜轩时惊惑。
“正是。”
“谢了。”轩时沉默一刻,低声道,旋即挂掉电话,未及多想,立即往“荣泽影业”总部大楼奔去。
到达荣泽影业总部大楼,杜轩时来不及下车,已经被四面蹲守的记者团团围住,人群铺天盖地涌上来,镁光灯压迫得他睁不开眼,话筒刺耳的回音更令他头晕目眩。
“杜少爷,这次是玩票还是真爱?”
“任飘萍女士居然为蒋小姐写剧本,你花了多少钱?”
“杜少爷,听闻荣泽影业将全面捧红蒋小姐,金主是你吧?”
……
杜轩时捧着头无力地避让,他根本听不见蜂压的人群在说什么,他像个囚徒,被众人囚在中央,动弹不得,每个人的嘴都像一片巨洞,无数的巨洞把他吞噬千百遍。他渐渐的倒下去,被强烈的黑暗淹没,无助间,不知是谁把他拉起,拖着他往人群外挤去。
乐幕泽站在办公桌前,冷冷地睨视姚菁,他勒令她即日辞职,不允她再就荣泽艺人对外发表任何言论。姚菁不知道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她对于乐幕泽不用她毫无准备,她站在乐幕泽对面,极度的诧异之后,感到愤怒。她与乐幕泽对峙着,足足有十分钟。
乐幕泽将一张现金支票放在桌上,推到姚菁面前, 带着几乎痛斥的口吻道:“好自为之!”姚菁看向桌上的支票,不觉冷笑起来,这就是她跟了他十四年的回报?
她站在那里,既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来,眼泪涌在腺泉边,却怎么也流不出来,多年来,业界无数人想挖她,她从未动过离心。她追随乐幕泽,刀山火海上天入地,从未怜惜过自己。然而今天,就为一个蒋桦林,一个资质愚钝的微末艺人,他要把她们十几年来同甘共苦的感情全部毁掉。
她再次抬头看向他,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悔意与怜惜,然而他没有,他冷漠的眼神再不屑看她,冷冷地转向窗外,他站在窗边抽烟,她徒看到他果断的背影。泪水终于飘洒出来,她满腹的委屈,不知向谁说。
《韩熙宴》的投资方,均是荣泽影业多年的人脉,钱是小事,这些人与荣泽影业的发有着各丝万缕的关联,他们已多次质疑蒋桦林的演技,强烈要求荣泽影业换人。在而乐幕泽不理会投资方的诉求,姚菁为平衡双方的关系,只能催红蒋桦林,以流量来换取影片的热度,借此安抚投资方的不满。
她这样做,完全是用调kong手段达到多方利益最大化,十多年来,她手上捧红了多少艺人,又制造了多少话题,何以这一次令他如此恼怒?
薪桦林,她是这样一个例外?
姚菁口鼻间忽然泛起一阵强烈的酸涩之气,她极力抑制着,冷哼一声,看回桌上的支票,上面的数字显示,乐幕泽并没有亏待她。她骤然间泪如雨下,身体冷热交加,她摸索着拿起支票,一只手极力地撑住身边的椅背,无论如何不让自己倒下去。
她没有说一句话,冰冷地出去,握紧了手中那张支票,步向大雨的京都街道。
黄昏,乐幕泽的车驶入京都三环外一片稳秘的居住区,这是京都媒体趋之若鹜、京都市民津津乐道的一片小区,里面的住户皆是京都文yu圈举足轻重的人物。安保公司的工作人员从三公里外开始布点,一路层层防范,在繁华的京都三环区围出一片桃花源。
其中有一栋便是乐幕泽名下物业,乐幕泽在内环荣泽影业的总部大楼旁另有居所,平时很少回这里,但是这两天,安保公司的员工频繁地看到他回这里。
他下车时,脸青得可怕,未待司机为他开门,他自己已冲出车外,司机满头大汗地站在车门旁,眼望着他的背景,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昨天老板炒掉了荣泽影业的核心人物姚菁,在荣泽员工眼中,姚菁就是老板娘,在荣泽说一不二。
以姚菁的份量,都可以瞬间被炒,他身这的其它人,都在暗掂自己的份量。没人知道出了什么事,只不过一个上午,姚菁便出走了,司机呆立在车门边,始终身板笔直,哪怕乐幕泽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电梯间。
“蒋小姐怎么样?”乐幕泽开门的第一句话,便问。家佣们紧急地迎着他,“还没醒。”
“医生看了没有,怎么说?”
“看了,每小时一看,说是药性已散,但得等酒醒。”
“确认?”乐幕泽焦虑地不信,她已经沉睡了三天。
“确认。”家佣答道。乐幕泽思忖一刻,奔向蒋桦林休息的房间。
房间里弥布着未散的酒气,蒋桦林安然沉睡,她脸上的殷红渐渐散了,看上去只像普通的睡着,这状态,要比他早上离开时好得多。他不由地盯看她的脸,在美色济济的荣泽,她这种外相,毫不起眼。荣泽很多员工说她土气,乐幕泽此时验看着,的确有些土气,他验证到这里,莫名地笑起来。
家佣们谨慎地站在门边,乐幕泽意识到自己的反常,转身看她们一眼,挥挥手:“你们去吧。”
他坐在床边,对眼前熟睡的女子充满了愧疚。他没有极早地保护她,致使姚菁拿她当棋子,肆虐地谋划了这场酒局。三天,他离开京都不过三天,姚菁便背着他实施了此事。
姚菁与媒体合作,酝酿了“杜蒋恋情暴光”事件,担心报导出来后蒋桦林“坏事”,她于报导面世前一天设宴做局,诱蒋桦林饮下大量含催眠药的酒。事后,姚菁将醉眠的蒋桦林安置在酒店内,派人24小时看守,前天乐幕泽归来,将晕睡的蒋桦林转移到这里。
若非他从美国提前归来,不知她会落到怎样的境地。他试探着伸出手去,想要抚一抚他脸上的乱发,快要触到她脸的时候,他又缩回来。对她,他始终是敬畏的,这是一种新鲜的感知,他这么想靠近一个女人,却始终能抑制自己,不去靠近。
他要有一个仪式,正式的确认,他可以靠近她。天完全黑下来,庭院外灯火阑珊,乐幕泽走出房间,玻璃外的夜色美得像画。
未多时,家佣慌忙来报,“先生,蒋小姐醒了。”
乐幕泽一惊,从沙发上站起来,兀自怔愣片刻,“好!”流星般往房间奔去。
蒋桦林刚刚醒来,正在茫然四顾,问乐幕泽进来,呆呆问他:“我怎么在这里?”
“你喝多了,休息了几天。”乐幕泽安抚她道。
“休息了……几天?”蒋桦林终于反应出事情的异样。
“是的,三天。”乐幕泽如实告诉她。
“三天!”蒋桦林大惊,“怎么会,我喝酒怎么会休息三天?”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乐幕泽,觉得一天是哪里出了差子,掀被欲跳起来,却只觉浑身疲软。
“你别急,酒刚刚醒,身体还没恢复。”乐幕泽却近来慰她。
“不会,我怎么会睡三天呢,我怎么会睡三天呢?”蒋桦林研究着自己无力的双腿,觉得这状况实在可笑,她从小与她爹一起,把家乡40多度的老黄酒当水喝,她怎么会因为喝酒睡几天呢?
她锤击着自己的双腿,倔强地不信。家佣给她递上热饮,她愣了一会儿,捧起来一气喝干。
她渐渐地想起那天的酒会,《韩熙宴》顺利开机,在众人的质疑中拍完第一个单元,剧组为鼓舞士气,组织誓师宴, CEO姚菁也亲自助阵。蒋桦林是影片的主角,姚菁事前暗嘱她多喝几杯,调动气氛。蒋桦林自认喝酒不是问题,又因为自己演技不佳,连累整个剧组受质疑,心存愧疚,于是宴间积极饮酒,哪知饮着饮着,她便迷迷糊糊、不省人事。
“果真是因为喝酒醉了?”她回想时,额间冒出汗来,慢慢感觉出事情的严重性。
“轩时……”她猝然惊呼,“他有没有找我,知不知道我在这里?”
乐幕泽未说话,蒋桦林撇过身体,勉力翻身下床,口中喃喃地念叨:“我打电话给他。” 边说边四处寻找电话。乐幕泽按住她,“先别急,你睡了几天,先去洗漱再说。”
“不行,我回去,他回找我的。”蒋桦林说着,浑身酸软地往房间外跑去,路过客厅的饰镜,她忽然看到镜中的自己,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她不由地停住脚步,慌恐地退回来。
“去吧,洗个澡,收拾一下自己。”乐幕泽走近来,怜惜道。家拥已托了衣物及用品在旁候命,蒋桦林低头沉默一会儿,黯然往浴室去。
洗完澡出来,乐幕泽已在餐厅里等她,“先吃点东西。”他温煦地笑。
“我不饿,我的电话呢?”蒋桦林执意问。
“吃完东西再打也不迟。”乐幕泽劝她。
“我不饿!”蒋桦林提高了音量,眼中渐露出对抗。乐幕泽思索一刻,递给她一本杂志,“你,先看看这个。”
蒋桦林疑惑地接过来,触及封面上的照片,立即心中一沉,她瞠目看去,满幅都是她与杜轩时的亲密照,她似被人狠狠地抽了耳光,双耳急剧地嗡鸣,身体摇摇晃晃的,才翻开一页,那杂志便滑落到地上。
“你做的?”她哆嗦着双唇,质问乐幕泽,两手紧握成拳,腕间青筋鼓胀。
乐幕泽轻轻地摇头,“我女儿毕业礼,我去了加州,两天前才回京都。”
“你不同意,她们敢这样做吗?”蒋桦林不信,愤怒地逼近他。乐幕泽垂下首,低语道,“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他抬眼看向蒋桦林青筋毕露的双拳,却近她一步,“你觉得难受,就打我一顿吧。”他把身体递过去。
桦林愤怒地盯视他,齿间咬合得“咯吱”做响,她挥起拳来,直抵他的下颚,然而就在肌肤碰到他的颚骨之际,她收回了手,颤抖着,转身离去。
“你去哪里?”乐幕泽追问,蒋桦林未理他,冷漠而麻木地往外走,“电话拿着吧,杜轩时给你打了几十通电话。”乐幕泽高声道。
桦林骤然停下,乐幕泽跨近去,把手机递给她,“我已宣布停止《韩熙宴》拍摄,赔付双倍违约金终止合同,只希望,你不要这么委屈。”他深沉道。
“有什么意义呢?”桦林拿回手机,自说自话,喃喃道,“轩时已被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