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明晰。
师青玄艰难地睁开眼,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浑身都被五花大绳绑死了,但已感觉不到疼痛传来。
他的身上服服帖帖地盖着一张漆黑的被子,蛰伏着的暗金色水波纹隐隐闪着微光。
师青玄四处打量。这是一间暗室,没有任何从外透入的光线,只能借着床前案上枯灯泛出的摇曳幽光,才可勉强保证视觉。
“醒了?”熟悉而又淡漠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师青玄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两眼发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只苍白的手从后面伸出,捏住师青玄光洁如玉的脖颈。
扣在师青玄脖颈上的指节渐渐收紧。
师青玄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痛苦爬满他俊美的脸。
见他脸上出现垂死之色,那只苍白的手迅速松开。
大片大片的空气涌入体内,师青玄捂着喉咙,一阵狂咳。他低着头,哑声道:“明……贺、贺公子……对不起……”身后一片沉默。还是那只苍白修长的手,这次却给他松了绑。
“从我身上滚起来。”贺玄磁性的声音还是如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涟漪。
师青玄赶紧起来,发现自己竟一直躺在贺玄身上,脸色愈加青白。他低下头,嘴中一直喃喃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贺玄森然道:“见了鬼似的。这么怕我?”
师青玄心想你不就是吗。
贺玄抬起师青玄的下巴,打量着他那张秀美的脸。
那双明净的眸子,明明如昔。
“占了我的命格,就活成这个样子,”贺玄冷冷地看着师青玄,“果然还是该给你换命。”
师青玄垂下眼帘,眸中星辰敛尽光辉。他不敢看贺玄的眼睛。
“怎么。风师大人,不睁开眼看看我?看看你的杀兄仇人。”贺玄阴冷地笑着。
师青玄若不是被捏着下颔,否则他的头怕是能埋到土里去了。“明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师青玄细碎地重复。
“你的对不起,有甚用。”贺玄咬牙道。
师青玄闭上了嘴。这是劫后第一次认真看贺玄。贺玄的脸毫无血色,棱角分明,七分俊美,三分冷利。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如其名,黑水沉舟,一旦触及他的领域,便会永世沦陷。
正如他。
师青玄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贺玄被他明亮如星的双眸盯得发毛,皱了皱眉,“你一直盯着我的脸做甚。”
“因为明兄好看啊。”师青玄几乎是脱口而出。对于明兄,他从来有话直说,毫无隐瞒,于是这次也习惯性地直答。
所以话音刚落,师青玄就后悔了。他眨巴眨巴大眼睛,视线往别处飘。
贺玄没好气地道:“你莫不是脑子有病。被鬼吃前说鬼好看。”说完,贺玄也后悔了。
贺玄逼近师青玄大惊失色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半晌,他松开捏着师青玄下颔的手,垂眸。
“你认错人了。”贺玄淡然道。
师青玄忍不住借机往后挪,想和贺玄保持距离。可他忘了自己是个断手断脚的残疾人。
一股失重感袭来,师青玄眼看就要头着地,底朝天,魂归大地。
师青玄闭上眼,但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托住了他,然后师青玄才感觉自己的脸轻轻地撞到了什么。
“断手断脚的。乱动什么?”贺玄冷然道。
师青玄大囧。他用可以动的那只手推了推贺玄。“明……贺公子。可否放开?”师青玄小声嘀咕。
“你说的。”贺玄幽幽地说。
“啊——”师青玄惨叫一声,八爪鱼般摔到地上。
“明兄你为何突然放手??”师青玄借着案,勉强才站起。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你又不是女人,抱你一下又怎的,会少块肉?”贺玄瞥了师青玄一眼,“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扮女相缠着我么。”
闻言,师青玄又跌坐在地上。
“……”贺玄也意识到了自己所言欠妥。
师青玄已经丧失了应激性。贺玄只好默默地把一脸呆滞的师青玄抱上床,将那张绣着暗金色水纹的黑被子给他盖好。
“明天会有人给你送饭。” 贺玄漠然道。话音刚落,师青玄就被贺玄点了睡穴,两眼一黑。
师青玄肤白如雪,此刻却爬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甚是撩人。
贺玄听着师青玄细密的呼吸声,嘴角不住地上扬,但又很快被冷厉取代。
师青玄迷迷糊糊地睡着,隐隐约约感受到唇瓣上传来一阵温凉的触感。
贺玄抚了抚唇,若有所思。 “即便是一潭死水,风来了,也会起涟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