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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先生是我的恩师,亦是我的好友,我同她相识是在我高中二年级的那个盛夏。学校中央的荷花池同太阳一起照亮了整个夏季,伴着鸣蝉的喧嚣,归于朗朗书声的平静。
初见时,她带着一副紫罗兰色边框的眼睛,伴着和蔼与笑意,迎接我们这些转班的学生。她教的是语文,身上也同样有着符合语文老师应该有的文学气质。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威严,和蔼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是一只威武的雄狮,就算班上最为调皮的学生,也不敢于在她面前造势,只能屈居于后排,安安稳稳地听她讲完郭沫若和丁香女孩的爱恨纠葛,听她述说徐志摩别离康桥时的难舍难分。
她同我以往接触过的语文老师都很不一样。她从来不会按部就班的同我们讲那语文教材上枯燥的知识点,而是穿插着历史,文学,时事一起,带着我们领略别样的语文。她告诉我们,分数不是一切,读懂语文,我们才能读懂人生,人生从来都不是四选一的选择题,而是永远猜不透题目,且灵活多变的作文题。但她也同样被分数所束缚,告诉我们学习和考试是两码事,一个是需要精细化的,孜孜不倦研究一辈子的课题;一个则是有技巧,有方法只需要拿分的临时的考核。虽被束缚,但她从来都是她。
《肖申克的救赎》《泰坦尼克号》《雨人》是她极力推荐的电影,《许三观卖血记》《活着》《呐喊》是她极力推荐的书本。她告诉我,人生很长,如若学不会坚强,那么人生只能剩下眼前的苟且,诗和远方是坚强者的奖励。她也告诉我们,作为普通人而言,要时刻接受自己的平凡,但平凡不等于平庸,至少在社会的洪流中,我们能保全自己,保全家人,这作为人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每每听闻,都如耳沐春风。梁先生就是这样一位具有十足魅力的女性,无论在人群里,还是在人群外,你都能一眼察觉,这样位先生,一定十分不简单,这也是我在和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才猛然发觉的。她的平和和温柔,是恰到好处的刚强所历练而出的,是需要岁月的沉淀和经由智慧的洗礼之后,才可触摸到的。她,是我穷尽一生都要追赶的目标,因为直到如今我才发现,无论我年岁如何,阅历如何,总能从与她的交谈里,读出新的启迪,这或许,就是我这位恩师最迷人的地方。
先生她不善于与人打交道,或则说不愿意与人打交道,但工作上的事又能够很好的完成,对于人际关系的把控也是相当的到位。在毕业以后,她总是带上我,和以往的同门师兄弟一起,教授我餐桌上的礼仪,指导我如何与长辈相处,又如何同同辈打好关系。她说,人是社会性动物,我们是无法脱离群体而生的,一味的强调自己的感受,一味的孤僻实则是懦弱的表现。我们可以在思想上不合群,但在行为上,一定要符合社会的要求。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了罢。
记得有一次,我们毕业返回母校,去看望先生。她冷不丁的问我们带花了没,答案自然是没有,于是乎,我们便被拒之于门外了。一开始,我很是不解,看望老师于花有何用?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匆忙的从花店买来一捧鲜花,然后略带疑惑的被请进了老师的办公室大门。她问我们感想如何?我们不知怎么回答,她也不急,只是拿起我们送来的花,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自己顺势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们她的用意:
出了高中的大门,便不在会有人毫无保留的对你们好,为你们着想了,看望领导也好,看望导师也罢,看望总不能空着手去;求人办事,无论此人是好友还是长辈,最起码的薄礼依旧要送上。为何?因为社会上,没有人有义务替你办事,没有人有责任照顾你的情绪,这便是成长,一步步的蜕变,由稚嫩转向成熟,由幻想转到接受现实,但是永远不要丢下你们的淳朴和善良,愿你们归来仍是少年。
听了先生的话,我一开始是不能理解的,但随着大学学习的深入,我渐渐发现,先生是对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需要维护的,亲情如此,爱情如此,友情更是如此,就更不用说同学和导师了。每到教师节时候的一句问候,每次见到导师的一句老师好,同学间彼此分享的小零食,求人办事时的一些小礼物......没有那么多人会在乎你送的礼物贵重与否,而是在乎你对他而言,是否足够的重视。在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平日里细心的打理好的人际关系,便很自然的排上了用场,你就要比那些没有付出的人得到更多的机会和帮助,这是所谓的“走后门”吗?试问我们自己,一个经常对我们好的人,和一个我们基本不怎么在意的人,在有机会的时候,我们会先想到谁,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了。这与刻意的巴结不同,性质上没有恶意的成分,只不过是社交的正常需要罢了。
先生对于我而言,可谓是有始有终了,说她是我的第二个母亲也是好不为过的。她不仅在高中时候教会了我思考,教会了我辩证的看待问题,还在这不停歇的时光里,一直关注着我。
前不久的一段时间,我抑郁了,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泥沼。她拖着处理完工作的疲惫身子,陪我一直聊到了深夜。我告诉她,我开始变得冷漠,开始不关心别人的一切,我变得患得患失,深深觉察到了自己的无力。我穷尽二十多年追逐的光阴,不过是别人生下来就有的标准配置,我的牢骚满腹,却被她的春雨般的话语,温暖了即将熄灭的灵魂。
她如是说:
孩子,首先恭喜你的成长。当你的情绪不再因为旁人的变化而波动的时候,其实你已经成长了,这不是冷漠,而是时间给予你的自我保护。人的情绪就像海边的波浪,有高有低,在高的时候便是你奋起拼搏的时候;低的时候,则是你需要休息突破自我的时候。人的命运,是由天注定的,尽人事,听天命,将会是一处万能的人生哲学。你去看看《庄子》吧!你的所学所想,永远都不是没有用的,它们是你时光和阅历的沉淀,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机遇的种子早已种下,只不过发芽的时机还没到来罢了——“无用之用,终为大用,”好好去理解,对你一定有所帮助。
时间线拉回到现在,我已经参悟到了一些先生的用意。量变达到质变兴许就是这样的过程,或许,又同史铁生而言的那样,童年打出的子弹,总有一天会命中年后时你我的眉心。
梁先生,便是这样一位良师,这样一位好友,这样一位不屈于命运,在纷纷扰扰中依旧能坚持自我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