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长

我的童年，和别的孩子，似乎有很多的不同。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童年里充斥着药水味。打针、吃药，几乎是家常便饭。

当别的子背着书包匆匆赶去上学的时候，我却有气无力地靠在母亲的背上，母亲一路背着我，走上3里路，去镇上的医院里，为我治病。

我的体质特别差，特别是肠胃，不能吃冷，不能吃硬，不能吃荤。其实，我是喜欢吃肉的，特别是红烧肉，我爱那瘦肉。肥的，我是一点也吃不下的。吃下去的时候，会感觉喉咙莫名的痒痒，特别的难受。所以，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吃过肥肉。而且，吃了瘦肉以后，我不能喝凉水，一喝凉水，我会把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所以，我的童年，几乎是全部吃素的，难得吃过几次红烧肉。也因此，我出奇的瘦。在那时的农村，每家每户基本都是不烧开水，只喝井水，冬暖夏凉。唯独我家，必须备好开水。

每当父亲带我出去的时候，人家就会说：“阿平，你家的女儿怎么养不好啊，瘦的像只猫一样？”（阿平是父亲的小名）听到这样的话语，父亲总是不屑一顾，他一直相信，他的女儿一定会健康成长。所以，他比别的父亲，付出了更多的精力在我身上。

六岁左右的时候，一到夏天，我就吃不下东西。任何东西放到我面前，我都觉得腻。除了西瓜，一个夏天，我只吃西瓜和稀饭。本来瘦弱的我，更加瘦了。

父亲仿佛比母亲还要着急，他在城市里到处寻找可以养胖我的东西。他去观前街的食品商店买奶粉，可是，营业员告诉他说，不是城市户口的孩子，是买不到奶粉的。商店里的奶粉都是根据户口配置的。父亲很失望，第一次，他意识到了农业户口的限制，意识到了农业户口的悲哀。还算好，父亲没有空手而归。那个营业员又推荐给了父亲一款菊花晶。她说，这款菊花晶，可以治疗孩子的苦夏。父亲听了以后，兴冲冲的带回了家。

当母亲煮好开水，小心翼翼地打开菊花晶那个菊黄色的罐头，我就趴在边上看着母亲的举动，眼神里有种期盼。那菊花的淡淡香气从罐头里飘出来，萦绕在我的鼻子边上，我有种要吃的欲望。母亲似乎看到了我眼里的期盼，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露出这种表情了，似乎我对任何吃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当菊花晶那黄黄细细颗粒落入开水的刹那，似乎我的心也跟着它们一起滑入了水中。一种愉悦在我的心底荡开。没等水冷，我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杯子。

每当我在享受菊花晶的时候，哥哥只有在边上看的份。因为，他很健康，能吃能睡。还特别的能吃。他一顿饭，我可以吃一天。相对于这样的状况，母亲，自然也把她的全部关注放到了我身上来。哥哥，又一次的受到了伤害，他觉得，是我夺走了他全部的爱。他想要把那份爱夺回来，所以，他开始不安分。本性安静纯良的他，开始调皮，开始闯祸，其实，他想要的只是父母的关心。可是，换来的，却是父母的呵斥。

得不到父母的爱，哥哥对我，有了莫名的恨意。他不喜欢我跟着他，每次上学，我跟在他后面走，他总是走的很快，我要他等我的时候，他总是带着哭腔喊：“你能不能快点啊！我要迟到了！”他是班长，每天要第一个到学校。好好学习，得到老师的夸奖，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快乐。

等我上了小学，他的优势明显失去了。因为我的功课也很好，老师也都喜欢我。父亲甚至去问过村小的教导主任，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他对父亲说，我是块读书的料，只要好好培养，抓紧我，不放松，我考大学，肯定没问题。也许，就是因为那个教导主任的那句话，父亲，对我的成绩格外的严格。也许，正是因为那句话，给了我无穷的压力。等我长大，才发现，其实我不是个背得动压力的人，我做任何事情必须轻装上阵，一旦有了压力，什么都做不好。可惜，当年的父亲不知道，当年的我，也是懵懵懂懂。

哥哥在不平衡的心态中，开始厌学，初中毕业，就不读了。

他初中毕业，我也上初二了。父母的眼光都聚集到了我的身上，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个时候的农村，跳出龙门是何等的荣耀。父母，知道我身体弱，希望我将来，能做轻松的工作，不要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同样的，他们也希望，我能光宗耀祖。要知道，父亲的两个哥哥的三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父亲排行老三，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孩子比他们差。对于哥哥的希望已经破灭。所以，他把他的期望都放在我身上。

从小学开始，我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几乎每年都是三好生。可是，到了初二，我的成绩开始渐渐下降，因为多了一门物理。我是个偏文科的人，语文，英语，在我眼里，不是问题，政治也是背诵能解决的功课。代数和几何本来我就学得不是很扎实，再加上物理那么抽象的课程。感受到了难度，但是，找不到方法解决。不敢去问老师，同学之间，我好像也下不去那张脸问。校外，也没有补习班。

那一阵子，父亲一直在苏州打工，母亲也跟着去了，只有我和哥哥以及奶奶在家。我很庆幸父亲不在家，有时考的差点，也没有人说我。其实，我不是担心他说我，我是怕他失望。我真的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当年因为家庭成分问题，没能好好上学。所以，他一直默默地把希望放在我和哥哥身上。虽然，他从不言说。但是，他的眼神，我能读懂。我一直是他的希望。

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我读完了三年初中。不出意料的，我的成绩并不理想。与我平时水平相当的人都考得很好，唯有我，考砸了。

意识到自己考砸以后，整个暑假，我都萎靡不振。17岁的我，第一次人生转折失败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来自我们小镇附近的普通高中。那是一所很普通的中学，据说，教育质量不怎么样。对于一心想要我考大学的父亲来说，读那所学校，等于是浪费时间，我肯定考不上大学。那我该怎么办呢？

父亲本身个不愿求人的汉子，为了他的女儿，他不得不去求他的哥哥，我的大伯。我大伯在我们这个镇上颇有名气，市特级教师，以前是镇中学的教导主任，后来，调到了另一所中学继续做教导主任。他在教育局认识的人很多，路子相对较广。比我父亲这样一个普通的农民，路子要宽太多。

听说我考的不好，大伯也很不喜。不过，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也没有多说。看着父亲上门求助。他只是敷衍了几句，让我转到一个职业中学，还要交2000元的转学费。其实，我真的好冤，我的中考成绩，比那个学校的录取分数线要高出好多，但是，当时我没填那个学校，通过关系才进去，所以，必须缴费。

我本意并不想上这所学校。可是，在大伯面前，父亲都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何况我呢。大伯说，读了那所学校，可以包分配工作。听了这一点，父亲还算满意。他是真的不想让我再回到农村。

虽然，岁月在变迁，我们都在成长，可是，哥哥的心态，似乎一直停留在了童年。他一直认为，是我夺走了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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