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想忘却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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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薰子的玻璃杯里的白葡萄酒被喝完时,穿着黑色制服的侍酒师走了过来。
“接下来,要点些什么呢?”薰子与坐在她对面的榎田博贵相互注视着对方,薰子询问道。
“接下来上的菜是鲍鱼吧。”榎田向侍酒师问道。
“是的。”
“这样的话,”榎田看着薰子,建议道:“那就来两杯与鲍鱼相适宜的白葡萄酒,你觉得怎么样。”
“嗯,好的。”
榎田微笑着点点头,向侍酒师说道:“那就这样吧。”
“好的。您觉得这种可以吗?”侍酒师将酒单给榎田看,并用手指着酒名。
“嗯,就这种。谢谢。”
当看到侍酒师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转身离开后,“迷惑的时候,拜托别人是最好的选择。”榎田说道,“装出一副什么都了解的样子去选择葡萄酒,如果不合口,连找谁发怒都不知道。”
薰子微微地斜了斜脑袋,注视着对方白净端正的脸庞说道:
“老师,您也会对别人发怒啊?”
榎田苦笑了笑,说道:“是呀,我也会发怒。”
“咦,这可真是您令人意外的一面啊。”
“但是准确地说,是有时想要发怒。不过实际上,我觉得还是不要这样做为好。重要的是,因为不能对别人发怒,这种选择从最初就被剔除掉,它对于精神健康是非常不利的。人需要退路,不管是什么时候。”榎田的低沉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在薰子的耳朵里令人惬意地回荡着。同时也在她心中回荡着。
榎田想要说什么,薰子心知肚明。正因为如此,她才特意不多说什么,而只是让嘴角保持着适度地微笑,并将下颚微微抬起。对于她这样的反应,他似乎很满足。
侍酒师推荐的白葡萄酒与鲍鱼料理非常适宜,所以榎田也没有必要发怒。他为了与主菜搭配,又点了半瓶红葡萄酒。不过这次酒的品牌是他自己选择的。他说偶尔也会有他非常了解的东西。
“有自信的时候,就积极行动。这就是能够朝气勃勃地生活下去的铁律。”榎田恶作剧似的笑了笑。从他的嘴唇缝隙处可以看到他白色的牙齿。
吃完主菜肉食料理,最后是甜点。薰子一边听着榎田的话语,一边吃着盘子里的水果和巧克力。他关于甜点历史的一番话语,十分有趣,令人兴致盎然。不用多说,他的讲话方式具有极大的魅力。
“真是太好吃了,我吃得太多。明天在健身馆,如果不好好游泳……”薰子隔着衣服压着胃部。
“摄取食物,然后使之燃烧。这就是最理想的状态。你的气色与一年之前的已经大不同。”榎田拿着咖啡杯说道。
这都是托老师您的福啊——虽然想到了这句套话,但是薰子并没有说出口。她觉得交谈好不容易变得如此随意,也就不用太客套了。
走出餐馆后,他们来到经常光顾的酒吧,在吧台的角落并排坐下。薰子点了新加坡斯林酒,榎田点了杜松子鸡尾酒。
“今夜,你的孩子在哪里呢?像以前一样在你母亲家?”榎田晃了晃酒杯,轻轻地在她耳边私语道。
薰子一边羞涩地感受着他的气息,一边微微地点点头:“我说我去跟学生时代的朋友见面。”
“这样。那我想再详细地问一下,你所说的朋友只是女性吗?”
“呃,我是这么计划的……”薰子迅速斜视了他一眼,“将设定变更成男性也混杂在其中或许更好。不过我并没有向母亲明言。”
“这样就好。这样,我的内疚感就会减轻不少。当然,我不是你大学时代的朋友,也不存在其他什么朋友。”榎田痛饮了一口杜松子鸡尾酒。
“所以说你的孩子今晚在你母亲家?”
“嗯。我想他们已经睡觉了。”
榎田显出已经了解的表情,点点头。
这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对话。可以说,是他故意这样问的。薰子也对此一清二楚,并顺势给予了回答。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孩子。
“是时候该回去了。”榎田看看手表。
薰子也看了看时间。已经午夜十一点多了。好的,她回复到。
结完账走出酒吧后,榎田再次看看手表。
“接下来干什么呢。我感觉自己还没有喝足。”
“再找个好店喝一杯?比如一家隐秘的酒馆。”
对于薰子的询问,榎田为难地挠了挠头。
“非常抱歉,今晚我没有这样的计划。不过,好不容易入手一瓶稀有的葡萄酒,我想把它冰镇一下。你愿意一起去吗?”
冰镇葡萄酒的地方,应该就是他家了。到目前为止的交谈,榎田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登上了一个大台阶。薰子还没有去过他家。也没有和他发生过肉体关系。
短暂的犹豫后,她立即做出答复。对不起,她说道。
“明天一早,我必须去接孩子们。这瓶酒,还是您一个人享用吧。”
榎田丝毫没有露出失望的情绪。他微笑着挥挥手。
“我一个人喝不完的。下次有机会,我带过来。之后,我会提前寻找好一种与葡萄酒绝配的开胃菜。”
“真是太令人期待了。我也会去找找。”
走上大路后,榎田招手拦下了一辆的士。薰子一个人坐在后排座位上。这是为了阻止近邻谣传“一个男人坐的士,将播磨先生的太太送回了家”的防御策略。
晚安,她并有说出声,而只是用口形将它传达给车外的榎田。他点点头,轻轻地挥挥手。
的士一启动,她就叹了一口气。她发觉果然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不久之后,手机收到一封电邮。来自榎田。电邮写道:“机会难得,之前我还特意准备了新的玻璃杯。不过今晚非常快乐。晚安。”估计是他设想今夜薰子会来到他的屋子,所以做了各种准备吧。
要是跟他去就好了——
但是有种东西最终阻止了她。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的右手摸摸左手无名指。那里戴着一枚戒指。结婚以来,她从没有将它取下来过。等正式离婚后,就把它取下来——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