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家里的老小,上面有四个姐姐和一个哥哥。
由于家里条件不好,妈妈上完小学就没有再上了。帮着家里做做家务,做做农活,放放羊,除除草。
外婆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去世了,在姐姐们相继出嫁后,她和外公与哥哥嫂嫂住在一起。
妈妈说,她本来不必这样,却还是成了这样。
妈妈是20岁和爸爸结婚的。在遇到爸爸以前,妈妈谈过一个对象。他气质出众、谈吐不凡、阳光开朗、幽默风趣。村里人都说,他们挺般配的。妈妈以为,她这辈子是他的了。
后来,他们一个进城发展,一个留在村里。再后来,在媒人的大肆夸耀和外公的极力催促下,她和仅见过几面的爸爸结了婚。
爸爸大了她三岁,外表邋遢,性格木讷,舍不得花钱,脾气还有点暴躁。他领着她到大雁塔逛了一圈就用一辆旧自行车把她载回家了。她没想到自己会和这样的人结婚,更没想到还和他有了孩子。
我和弟弟出生后,妈妈好像过的更苦了。爸爸外出务工挣钱,妈妈没日没夜的照顾我们,怕我们饿着冻着,虽然我们还是会饿着冻着。我和弟弟小时候很笨,口齿不利,腿脚也不太灵活,就算被别人欺负了也不会说,还总是不小心把自己的额头、膝盖磕碰得满是伤疤,妈妈看到后又难过又自责。
春种,夏收,秋耕,农家只有冬天是能偷懒歇歇的。每天早晚,我和弟弟都要和妈妈挤在一张床上,晚上缠着她讲那个已经讲了无数次的狼来了的故事,早上等着她送来从炉子上烤得热乎乎的袄子。我最享受冬日里,午饭后,太阳微照着,妈妈端来一把椅子,烧上一锅热水,为我轻轻洗头发的感觉。洗好擦干,再为我梳成两个麻花辫。那是幼时我最喜欢的发型。
弟弟长的很白净,我穿不上的衣服,妈妈总是再给弟弟穿。村里人总笑话说,你家娃子比女子还心疼。妈妈总会骄傲地回应,娃子女子都心疼。下雪时,我们会被她逼迫戴上她亲手织的小三角帽再出去玩,一脸不情愿地在雪地里玩着疯着,回家后,其他地方都湿了,只有头上还暖暖的。
有一次,妈妈和爸爸吵架了,原因是她想煮两个鸡蛋给我和弟弟吃,家里只有一个。爸爸连鸡蛋都舍不得买。妈妈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人也气得脸红。那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爸爸吵了几句,受不了唠叨出门找伴儿打牌去了。回到房间的妈妈点了煤油灯坐在一旁抽泣。声音很小,我还是听到了。透过微弱的火光,我看到妈妈的皱纹老了许多。
她不是想买新衣服么,她不是想去城里逛逛么,她不是想去外地看看姐姐么,她怎么还不去?我在心里想。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妈妈早已经离不开这个家。
她总说,如果没有生我和弟弟,如果没有嫁给爸爸,如果自己当初进城打拼,如果小时候能多读会书,都会过的比现在好。
她本来不必这样,却还是成了这样。
时光让爸爸由暴躁变的温柔,岁月让妈妈由温柔变得暴躁变得温柔。她本来不必这样,但必须这样。
以前,妈妈每次和爸爸吵完架就会问我和弟弟,如果他们离婚了,我们跟谁?我们每次都说不知道,妈妈每次都很无奈地看着我们。
可能是我们说的一句句不知道,可能是爸爸悄悄的改变,可能是妈妈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她不仅没有离婚,还和爸爸走过了几十年。
妈妈一直觉得她和爸爸的婚姻是稀里糊涂的,我和弟弟才是她这辈子最清晰明确的幸福。
其实,我们想说,你和爸爸也是我们这辈子最真切可贵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