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好的关系,是心与心之间干净又透明,不算计、不猜疑、也不给对方压力,把平淡如水的时光过得有滋有味。
坚强也迎来这样美好的时光,美好如梦幻。
大能在总部办公室的财务部之外,又让坚强监管财务,这让合伙人不满,于是裁撤了坚强在省城的职务,把这影子财务部迁到堰郊市农家乐。
刚过端午,大能亲自来宣布农家乐不对外营业,员工们全部心里哇哇凉,因为那个季节最不好找工作,被辞退可能会失业很久。
但大能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心中回暖,虽然不对外营业,但会接待有业务往来的客户,以及度假的亲朋好友,算内部招待所,员工的工资会照发,工作量还减少。
并且,要把农家乐周围的农田多租一百亩,用以种植花木,把餐饮为主调整为观赏游玩为主。
这样一来,客房需求减少,一半客房改建成办公室和储物室,坚强去当财务主管,农家乐经理仍然是大伟。
员工很疑惑,专业学财会的大学生那么多,怎么让坚强来管财务?他连职高财会专业也没读完。
他们有疑惑也不敢问,蓝儿年纪小、性子直,当面问坚强。
坚强指着储藏室那些新运来的根雕、石雕之类,告诉她,管这类账,重要的是老板信任,而不是业务能力多强。
那些根雕、石雕买进送出,既没产生利润,也很少展览,蓝儿不懂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只为给大能的内部朋友送礼物方便,或者客户来参观时充门面?
坚强只说:“领导做事总有他的理由,我目前的职位比在宾馆当经理重要得多,你记住这是重要的事就完了,别多问。”
蓝儿虽然性子直,却也不是二愣子,很多企业的经营秘诀无关常规经营,不让多问那就不再问。
暑假到了,爷爷奶奶和大伯、伯妈从城里来农家乐避暑。
他们是来休闲耍乐,饮食要求和员工不同,如果和员工一起吃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员工二十几个人也不多,原本都坐一起吃,如果到了吃饭时,爷爷奶奶他们吃单锅小炒,员工吃大锅饭,他们再怎么随和,也会令员工不自在。
于是,坚强在客房的楼梯间设了个小厨房,由他做饭给长辈吃。
又因坚强还要工作,需要一个帮手,找了蓝儿去。
蓝儿不是长期定岗员工,但伙食费不管你吃几顿、吃多少,反正按月交,她吃食堂挺亏的,坚强说跟他们一起吃不用交伙食费。
洗菜、切菜、收拾厨房是蓝儿的事,坚强主要管上灶掌勺。
因老人需要饮食清淡,坚强又习惯了多盐多辣,为了菜的味道能适合老人吃,总要给蓝儿尝尝再加调料。
有一次伯妈看到蓝儿尝菜,笑说:“我大半辈子没搞过特殊化,退休了还有‘试菜员’,这是怕人下毒暗杀呢?”
营养师讲,老人不光要吃得清淡,还要吃植物油,少吃动物油脂,老人们做不到这一条,他们喜欢猪油和菜籽油混合炒菜。
蓝儿切了猪板油炼猪油,半出油的时候,那油爆起!
她被油烫了脸,手忙脚乱拿锅盖当盾牌,又喊:“强哥哥,快来帮忙!”
坚强来了后,她捂着脸往外跑,要去买烫伤膏。
把爆油的锅盖好,坚强又喊住蓝儿,“你先用凉水浇脸……”
处理好锅里,走过去,看了蓝儿脸上只有点红泡后,又让她用纱布包冰冷敷。
“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药最好不用。”
蓝儿也不确定坚强的理由究竟对不对,反正倒是让她省了买烫伤膏的钱。
坚强让她记住炼猪油时,洗净后把水沥干,大块板油在锅里煸一煸再倒出来切,板油里的水份少不容易爆油;等油出一小半时,用锅盖把锅盖住一半,铲子伸进去翻时基本能遮挡爆油。
他说着,蓝儿听着,不知不觉间已把油炼好,盛入钢筋盆。
坚强没倒猪油渣,而是放了几个鸡蛋进去,开着微火,一遍遍铲油渣埋蛋,翻开,又埋蛋。
这是干什么?蓝儿歪着头疑惑看着他。
坚强神秘笑着,也不解说,等油渣焖蛋熟了,铲进碗,让蓝儿拿一个。
拿个蛋,蓝儿左手右手反复挪着防烫,要去用凉水冰一冰,方便剥壳。
他制止,要让蛋自然凉一凉剥壳。
那个油乎乎的蛋在蓝儿两手间翻来滚去,再看蓝儿瘪着嘴成了苦瓜脸,那小模样有趣得很,他不由哈哈笑起来。
蓝儿不想吃浸油的蛋,坚强说:“正长身体的时候不要想什么减肥,健康第一。女人不管身材苗不苗条,脸蛋漂不漂亮,气色一定要好。”
听他广告式的吹了一番,蓝儿吃下据说能让脸色红润、还祛疤痕、除斑点的油焖蛋。
余下的蛋冻在冰箱里,蒸饭时蒸热又吃。
那些油渣倒去喂狗,一只狗分一点,奶奶看着蓝儿倒油渣进狗盆的时候,叹了一声,讲起粮食困难时期,油渣撒上盐、花椒面儿、辣椒面儿,是很受欢迎的菜呢。
伯妈让奶奶不用可惜,想吃椒盐油渣,下次做就是,不想吃也不算浪费。
奶奶是地道农妇,进城后也是家庭主妇;伯妈是地主家的大小姐,读中学时已帮地下党员送信,建国后在工作中几经起落,她们的观念自然有不同。
谈起物质生活变迁,伯妈说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压力,物质条件提高,不等于生活绝对轻松。
以交通来说,以前道路崎岖还有豺狼虎豹出没,山匪拦劫,现在没那些担忧,可车祸不少。
再往后发展,各种自然灾害对人的毁灭性降低,现代化救援能力会不断提升,但人的健康方面可能会有危机。
一是身体健康方面,因为普遍集中居住,传染交点密,容易大规模爆发疫情;二是心理健康方面,人与人联系更加紧密,互相的攀比竞争也会加剧,自我摧残和对他人报复性摧残的事件会增多。
等时针转了很多圈之后,坚强、蓝儿他们才惊叹伯妈看得远、看得准。
那时候,伯妈还曾在闲聊中提过,宇宙中所有的准则都与生灵无关,但所有准则存在的意义都为了生灵。
不管哪种困境,得先能竭力保命,能活下来才有资格谈生命的意义,生命不存在了,所有意义都没有意义。
听伯妈论道理的时候不多,常常是重复的一天又一天。
早上四点,坚强起床锻炼,练完后洗漱干净,去佛堂敬香,然后做早饭。
等他做好饭,蓝儿也起床洗漱好到厨房了,帮着端饭菜,摆好碗筷,等长辈来吃饭。
饭后,蓝儿洗碗,收拾厨房,坚强打扫庭院,长辈们出去散步。
杂事做完,各自开始工作。蓝儿跟着别的员工去新租田地种花草;坚强巡视监督一遍,接下来或是接待客户,或是采买整理物品。
快中午,长辈们散步时顺便买了菜回来,坚强上下班时间自由,他先把菜摘选洗净,等蓝儿下班时刚好来切。
在蓝儿切菜的时候,坚强淘米下锅煮饭,又配调料,等菜切好,他正可以开始炒。
他炒一盘,蓝儿端一盘去饭厅,饭菜上桌,摆好碗筷,开始吃午饭。
饭后,蓝儿洗碗,坚强抹桌子打扫饭厅。
夏天光照长,以户外工作为多的工人们午休时间也长,蓝儿眯一会儿已睡不着,去陪老人聊天。
坚强很重视午睡,午睡时间长,还不许别人打扰,找他的电话都让蓝儿代接。
下午上班,蓝儿继续去绿化工地打杂,坚强看账本、理旧账、核对各种单据。
傍晚下班做晚饭,又是坚强煮饭炒菜,蓝儿帮工,所不同的是晚上由坚强洗碗。
晚上爷爷、伯伯、坚强要饮酒,蓝儿需要洗酒杯,他们又有喝夜茶的习惯,需要泡茶,因为酒和茶沾了油腻会窜怪味,所以蓝儿不洗碗。
坚强炒菜时手上已沾了油烟味,一时洗不掉,蓝儿中午洗过碗沾的油味儿早散了,所以选蓝儿倒酒、洗酒杯、泡茶。
其实也挺说不通,为什么不老人自己倒酒泡茶?为什么晚上不由蓝儿炒菜?有些事纯属习惯成自然。
然后,坚强还得去办公室做账,那才是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开始。
蓝儿则去洗衣服,洗她自己和坚强及长辈们的。
原本长辈们的内衣他们自己手洗,外衣由伯妈带回城去洗,后来才由蓝儿洗。
伯伯伯妈六十多岁,退休又返聘,做的是闲散工作,也不需要天天考勤,但还是隔个三五天要回城到岗办事,将就也把衣服带回去洗了。
几次之后,坚强说带来带去太麻烦,反正每个星期要洗客房的床单被套,另买个好点的洗衣机,就在这里洗。
内衣仍是各洗各的,其余则由蓝儿搓洗一下容易藏污垢的地方,再放洗衣机里清洗,等洗好了,蓝儿回屋休息。
衣服甩干和晾晒的任务交给坚强,他说湿衣服太重,蓝儿放进甩干桶时太吃力,且晾衣绳太高,蓝儿太矮小。
久坐算账伤身体,中途去晾衣服当是活动活动,蓝儿觉得有理,洗完就走,任务交接仿佛流水线工序。
蓝儿憧憬未来,如机械重复目前生活让她不满。
可是,坚强很希望时光能停留,他的生命中有太多意外和争吵,他喜欢安稳,也喜欢不远不近、不亲不疏的与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