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肖恩. 贝克一直致力于拍那些好莱坞不愿意讲的故事。处在社会底层,经济上十分困窘,被社会孤立的边缘化人物,一直都是他影片里的主角。他喜欢用碎片式的剪辑来讲故事,好像生活中任意时刻的剪影,真实又令人无奈,在《佛罗里达乐园》里也不例外。
在距离迪士尼乐园仅仅30分钟车程的小城里,有另外一个乐园。湛蓝的天空,粉紫色的汽车旅馆,浓郁的热带绿色风光,橙红的晚霞,绚烂的日落,黑色旷野里绽放的斑斓焰火,还有意外出现的彩虹,在导演有温度的镜头之下,一切看来都是那么暖心。这是六岁的小女孩莫妮和她的小伙伴们眼中的世界。
无论大人的世界多么艰辛和复杂,孩子的快乐都很简单。早熟,鬼马精灵的莫妮和小伙伴们在自己的梦幻乐园里终日玩耍。她们结伴闯祸,在旷野里奔跑,玩自己发明的小游戏,向汽车吐口水,看谁吐得最远,车主发现斥责她们时,她们用稚嫩的声音说出大人的脏话。想吃冰欺凌,就在冰欺凌店门口向行人乞讨:“我有哮喘,医生说我必须吃一个冰欺凌。”三个孩子,一个冰淇凌,她们一人一口,一起分享着属于她们的快乐。
她们去不起近在咫尺的迪士尼乐园,粉紫色的旅馆,废弃的房屋,无边的旷野就是她们的乐园,她们身上的粗鲁和缺乏教养,更让她们的天真和快乐显得难能可贵。因为天真和快乐,来自有人保护。
影片中镜头的视角,大部分时候都拉低到孩子看世界的状态。她们说笑打闹着从镜头的左边走到右边,自顾自地面对镜头讲着天真的话语,她们依靠在一起看着彩虹聊天的背影,都在镜头下显得自在又温暖,我们蹲下来看到的世界,反而变得更宽广,也拥有了更多的色彩。
这座漂亮的汽车旅馆里面,是一座小型的贫民窟。在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生活背后,大人都混的一团糟,生活窘迫而无助。莫妮的妈妈海莉是个年轻的单身母亲,一身纹身,烟不离手,失业后的她终日无所事事,只能带着女儿非法向游客兜售香水,每天的食物靠在餐厅打工的闺蜜接济,每月的房钱都被旅馆经理催。
这样一个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年轻女人,虽然不是一个好妈妈,但也绝不是个坏妈妈。她生活得很糟糕,没办法给莫妮良好的教育环境,但是她爱莫妮,从没因为自身的困境而迁怒于莫妮。
作为一个不太称职的母亲,她一直尽可能地给女儿正常的指引。当有邻居上门投诉莫妮犯的错,她大方地带着莫妮去道歉和接受惩罚;当警察阻止她向游客兜售商品,香水洒落一地,海莉没有因为警察的突袭而让自己情绪暴躁,对女儿气急败坏。面对莫妮天真的疑问:“妈妈,为什么不把香水要回来?”她平静地说“这很复杂,我可不能再被逮捕了”;当莫妮说走不动了,海莉就愉快地蹲下背她回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哪怕最后不得不出卖身体以最快的速度赚到房费生活费,她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最大程度地保护着女儿。
在梦幻的童话色彩的渲染之下,像海莉这样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边缘人物,不再隐藏在千篇一律的群像当中,有了自己人性化的面孔。导演让我们看到她们的生活状态,体验她们的痛苦,感受她们的快乐,让一种绚烂下的悲伤,梦幻中的无奈,在光影中缓慢流动,久久不息。
在这个非常社会化的汽车旅馆里,孩子的天真很容易被成人世界的复杂和现实吞噬。电影里对童真浓墨重彩的刻画,对童心的褒奖,是在帮我们找回初心。莫妮洗澡时海莉放的音乐和模拟的游戏情境;鲍比摔落的油漆桶和带走的陌生人;海莉搭顺风车带孩子们看过的焰火。都是剧中的主角们,也是导演内心对天真的守护。
旅馆经理鲍比,是影片中最温暖的角色。他就像汽车旅馆的家长,默默地关心着所有人。他保护着孩子们远离陌生人的伤害;他同情海莉的处境也理解她的行为;当有人举报海莉接客,政府介入要带走莫妮时,他无奈地在走廊抽烟,安抚莫妮的情绪,告诉她一切都好。
影片中有一段仰角镜头,鲍比拉回电闸,旅馆恢复了用电之后,背景是镶着银边的乌云,自然光线直直打在他的脸上,画面无比动人,有人说:“我们爱你,鲍比!”“我也爱你们!” 鲍比满脸骄傲。
当电影走到最后,善意的守护还是没能抵挡现实的残酷,与繁华一墙之隔下的乐园,始终没有一条通向未来的光明之路。
政府人员要带莫妮去一个适合她的人家,当莫妮意识到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时,她跑到好朋友家门口大声哭泣,小伙伴拉起她的手不停地向前方奔跑。她们跑过旅馆,跑过商店,跑过草丛,跑到了人潮涌动的迪士尼乐园。她们离迪士尼乐园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此时,动人心魄的配乐涌入,虚焦的镜头跟随着两个小女孩不停地奔跑,她们一路抛开崩溃的海莉,无奈的鲍比,焦急的政府人员,抛开身边的现实世界,逃向永葆童心的童话世界。这个盛大逃离的结局,或许有些突兀,可它又是那么温柔,那么波澜壮阔,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守护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