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猫两条后腿站在餐桌上,两只手比划着不知哪门哪派的武功,眼神如刀,睥睨群龙。
“来啊?刚才谁起哄来着?报个名号,让你猫爷认识认识,咱下了酒桌比划比划。”
群龙齐喑。
当时我的大脑已经被“尴尬”两个字充满,而且凝固了!我只觉得每条龙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十恶不赦、杀人放火的大盗终于收到了砍头的判决书一样。
敖粥,带宠物闹宴会,你死定了!
他们怎么想无所谓,可我这杯酒是敬给运河龙王的,那么他会怎么看我的猫丞相踢倒了我给他端起的敬意?
抬起头之后,我一生也难以忘记运河龙王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两道闪电,击穿了橘猫的身体,击穿了我的灵魂,击碎了我的理想……
他看着橘猫的眼睛已经充血欲爆,双臂颤抖着,桌上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看得出来,他在艰难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职场必杀技之大Boss的愤怒?
他的颤抖越来越剧烈,显然已经很难控制住了,整个桌子都随着他的身体而颤抖,桌上的碗碟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就像是一场嘈杂的打击乐演奏。
只是,他的大招是攻向橘猫,还是我呢?唉,我竟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无论攻向谁,最后死的还不都是我么?
只见运河龙王一跃而起,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攻出——正宗的龙抓手,橘猫想跑,却只在转个身的功夫,龙爪手已经把他揽入怀中。
“好可爱哦~”运河龙王的声音发颤,“洒家的心都要化了!”
群龙一脸黑线。
“敖粥啊,你家的猫几个月了,男猫女猫,哎——长得这么娘竟然是男猫——都阉了啊!”运河龙王掏着空荡荡的猫裆,“阉了怪可惜,你知道么,我龙生最大的享受就是弹猫蛋……”
橘猫刚想骂什么,可运河龙王的手忽然放在他的下颌挠起来,橘猫像是被触发了某个隐秘的机关,“嗷”的一声,身体就僵化了,X你祖宗十八代这种脏话就咽下喉咙,然后下颌迎合着运河龙王的抓挠,然后闭上了眼睛,就像吸了海洛因似的陶醉在这种麻酥酥的感觉之中,喉咙还呼噜呼噜直响。
群龙鼓掌:领导英明,领导撸得一手好猫。
拍马屁者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良机:自古龙虎相争,几千年来没有结果,虎者,猫科动物也,运河龙王今日单手降猫,等同伏虎,领导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龙胜虎败,可喜可贺也!
群龙:彩!
我为了化解尴尬,抢过礼仪小姐手中的酒瓶,又将酒杯倒满,然后当着众人一饮而尽。然后我重重的把被子砸在桌子上,吼出一句:领导!把猫还我。
我抱着橘猫跑开了。
你们可能会以为我是在逃避同僚异样的目光,逃避这噩梦般的尴尬环境,但我告诉你们,我只是单纯的害怕出丑。因为我有个毛病,喝一点酒就会断片。
所以我总是谎称自己不会喝酒,其实也不是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宇宙和平。
第一次喝断片,是我收到了爱琴海龙族专修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中学班长为我举办的送行酒宴上,我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后来喝了多少,反正最后的记忆结束在第二杯酒灌到喉咙的那一刹那。
记忆再重新上线的时候,我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在澳大利亚海底的一株珊瑚树上,我同学敖娇和敖妙两人分别牵着锁链的两头,她们告诉我,我喝醉之后哭着闹着非要去花果山找孙悟空讨个公道,我站在酒桌上慷慨激昂的申斥这头禽兽长达半个小时,骂他不讲信用,借了定海神针有借无还,让东海形成了马里亚纳海沟,还让印尼发生海啸;后面的半个小时,我为印尼海啸中丧生的人流了两包纸巾的泪水;擦干眼泪之后我雄心抖生,非要替天行道去灭了花果山的几万只猴子……
大家无奈,为了宇宙和平和三界安定,只能把我捆了起来,追上我的时候我已经到了澳大利亚。
真丢脸呐!
最丢脸的不是喝断片要和孙悟空叫板,而是我这路痴的毛病,花果山在北,而我却杀向了南边……
我抱着橘猫疯狂的跑向酒店,这厮在我怀里眼神空洞,似乎还在回味着那段被撸的难忘时光。回到酒店时候,土狗早在门口伺候着,我大喊一声:快给本王开门。
土狗说:我没房卡啊女王。
我忽然退后五十米,掏出房卡,就像赌王一样帅气的将房卡甩给了土狗。不要问我为什么非要退后五十米,我当时只觉得这样很酷。
“他们想刺激我,想彻底打败我,但是这可不是枪战!”我甩出房卡后说了句赌王的台词。
“女王……你……”
“少废话,快开门!”
第二次喝断片是我大学时候,我赴了一条西方龙的party。对了,那条龙在party前三天向我表白,说希望与我跨越种族隔离,创造一种中西合璧的新生命。
什么鬼啊!你们是恐龙进化的,而我们是超越时空局限的多维生物,咱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
他拼命的灌我酒,以为可以趁机占我便宜。行吧,我就让你灌。之后的事情我就记不得了,我醒来的时候竟然是在复活节岛的石巨人头顶。
我的室友Elizabeth就守在巨石阵之外,她见我醒来嚎啕大哭。
“敖粥,昨夜你非要破解古文明的种种谜题,我已经陪你逛过了巨石阵、金字塔、马丘比丘古城、蒂亚瓦纳科、纳斯卡航线……最后落脚在复活节岛,求你再也不要研究历史了,我翅膀都要断了。”
我问:那谁呢?
Elizabeth:他啊?在奥林匹斯山上,你看见了奥运五环,非要打篮球,然后你就把他单手扣篮了。
我知道,我龙生中第三次断片马上就要到了。
“快,锁好门!一会发生什么事,都不要……!”
后来,土狗一定问了不止一句:都不要怎样啊女王?橘猫一定很快就从吸了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但这都已经不重要,因为这世界安静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明媚的清晨。
熟悉的花香,熟悉的芳草,熟悉的流水声,熟悉的汽车滴滴叫。哦,通惠河桥下啊。
两双熟悉的眼睛伺候在侧,橘猫和土狗两只禽兽都通过眼神传达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绪。
土狗:早安,女王。
橘猫:早啊。
我习惯性的去翻钱包:早,今儿早饭吃什么,杭州小笼包还是豆浆油条?
土狗说:女王,我们是来工作的,也不是蹭吃蹭喝来的。
说着,土狗接过了钱包。
五分钟后我在河边洗漱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不对啊,我不是在青龙峡开会么!不对啊,我我不是参加了晚宴么!我不是和大领导运河龙王一桌么!我不是喝了酒么!我不是……
断!片!了!么!
我惊惶的看着我的左膀右臂,舌头都打了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包从土狗的手中滑落:女王,我去停车场撒泡尿……
土狗溜号之后,橘猫右侧卧的看着我,缓缓说出一句话:你以为你喝醉是在昨晚?
“难道……不是吗?”
“那是前天晚上。”
“神马!”我听到冷汗潺潺流过脸颊的声音,“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想急死我?”
橘猫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翻了个身,露出了他裆部精致的伤疤。
他说:不堪回首啊……
我最终威胁着把他泡在通惠河里,才从橘猫以及后来的土狗嘴中了解到那一夜的大致情况。
“快,锁好门!一会发生什么事,都不要……!”
“都不要怎样啊女王?”正如我所料,土狗真的问了这样一句。
他们说,我忽然笑了,嘴角弯弯的像是初三的新月。
“不要管我!”我笑着跳着咆哮着撞开门,跑回了宴会厅“通州水域”的桌子上,幸好同僚们还没散,我拉着他们一个一个的干杯,交杯,划拳,赌钱,然后又扯着几条龙飞去了五道口,开了个包房唱了一宿K,把同僚们折腾得半死不活,见他们睡了之后,我又飞到了北极,去慰问当年我熟悉的大白熊,顺便去爱琴海龙族专修学校怀了个旧,没忘记给Elizabeth和Cristina挂了电话——这都是后来她们通过邮件告诉我的蛛丝马迹,至于我之后还去了哪儿就真不知道了——总之,最后我肯定飞回了通惠河,帮那个经常来烧香许愿的老奶奶洗了五件内衣,又到她家,里里外外给她拖了两遍地板——这是老奶奶后来烧香的时候告诉我的,她说仿佛看到一个妙龄美女来到她家洗衣拖地,问我是不是看见鬼了,因为老人最忌讳见鬼,这意味着大限将至。
然后她许愿:那天之后,我家的拖把就找不到了,希望龙王能帮我找找。
很快,她在回家路上就看到了那把拖把。
因为从她家出来之后,我飞到附近的马路上,用拖地的拖把蘸着通惠河水,给每一辆汽车都细致的擦洗了一遍,橘猫和土狗找到我的时候,我嘴里正数着9251,就当我准备擦洗9252辆车的时候,他们对我实施了阻挠。
可猫狗的胳膊怎么拧得过神兽的大腿?于是我用法术把橘猫和土狗定在了一辆SUV的前挡风玻璃上。幸亏是夜里,路过的人本就不多,如果是白天,肯定很多人发照片到社交网络,估计微博早就吵爆了。
三个小时后法术解禁,土狗跑到通州区找梨园老龙王帮忙,于是通惠河其他十二位龙王就组团观摩我在马路上擦汽车,之后去了一家后半夜还在营业的肯德基里讨论了半宿,吃完了12套全家桶之后才达成一致意见:给敖粥也打包一份吧。
然而我那份全家桶在我醒来前20分钟已经被土狗和橘猫瓜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