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维奇掏出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在“向羽盟总部发出苏醒星羽团长的申请”一行后画下一个勾，目光随之下移，落在了“参加亚绪的假葬礼”和“辞职”上。

在和其余两位核心团员进行过会议研讨后，维奇为亚绪敲定了“在镇暴活动中被卷入高温粒子束”的死法，这样便为没有留下尸体找到了恰当的理由。即便是这样，在没有死者尸体的情况下开具死亡证明也足足耗费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在此期间，碎雨和锐岩纷纷提交了辞职申请，维奇未加过问，直接批准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维奇能够理解两人的心情，毕竟连他自己，也只想好好地休息。亚绪团长发放的工资丰厚过人，这五年的积蓄足够他好好地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独居生活了。

虽说在暗自下定辞职的决心前，维奇想到亚绪曾叮嘱他组织好战后工作，但羽盟总部称会马上派人过来交接，维奇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当然，直到离职前最后一刻，他都是羽盟代理团长和公会联合会会长。于是，维奇按下办公桌上的通讯器按钮：“这里是维奇，请传唤城邦守备队队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最后一次听说关于凯瑞的消息，是他因为镇暴有功，被升为上校。而锐岩告诉维奇，凯瑞后来找到了他，两个人的关系回归了正常化。或许确实要在经历一些事情过后，才会理解战斗的残酷和无奈。维奇心里清楚，凯瑞一直以来真正痛恨的是恐怖分子而不是锐岩，两人的相互理解也是迟早的事情。

“哒哒哒！”正想着，门被敲响了。维奇感到有些怪异——一是凯瑞来得太快了，二是凯瑞基本上从不敲门，但他还是快步绕过办公桌，走到门前拧动把手：“来了。”

门开了，来者却不是那个一头蓝色乱发、戴着花里胡哨的项链，带着一脸不屑嚼着口香糖的凯瑞，而是一个戴眼镜的矮个子军官。一见到维奇，便一并靴跟，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维奇团长，城邦守备队队长向您报到！”

“呃……凯瑞上校呢？”维奇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虽然说他不喜欢凯瑞那种纪律松散、插科打诨的做派，但是面前的这个军官让他感觉到很不舒服。或许是因为他身上过重的官僚气息，又或许是他不太机敏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个能控制机甲在天上翻飞的战士。维奇不禁想起，锐岩曾讲过，他在城邦守备队时的长官和老师都说，除了他和凯瑞之外，城邦守备队再无机师。

“凯瑞上校……得了严重的肺水肿。”军官略一思索，眼镜片反着光，“医生们经过评估，认为他再也不能驾驶机甲，甚至像正常人一样活动都有困难，就准许他退役了。”

维奇愣住了。他很快回忆起那天傍晚，凯瑞的机体和星火号好似赛道上疯狂拉力的两辆跑车，机体性能的完全解放也把机师的身体推上了极限，那种不合常理的机动破坏了凯瑞的身体，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结果。

……

与此同时，东部管道车站。

“前往和谐镇西部管道车站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TC2069次车次现在开始办理乘车手续，请您到17号柜台办理。谢谢！重复一次，前往……”听到广播里的内容，少女理了理蓝黑色长大衣，拉起行李箱，走向排起了长队的柜台。值得注意的是，少女全身上下，从外套，到衬衫，再到裤子和靴子，几乎都是黑色，及腰的栗色长发被简单地束成一条马尾辫，使她看起来毫不起眼。

排入队列后，少女便打开手中的书开始阅读。《创盟城通史》编纂了从创盟城建城直达民主共和政体建立的故事，最后关于星夜城攻守战的章节末尾甚至提到了幕落•星羽。

碎雨长叹一口气。尽管羽盟做过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们的名字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书上。实际上，羽盟对自己的团员的信息公开度也低得可怜，除了亚绪以外，碎雨对于其他前任代理团长的名字都一概不知，而星羽的三十年计划布局的全貌对于他们，更是完全的未知。毕竟，他们只是代理团长手下临时拼凑的核心团员，任务结束后，自然各奔东西。

就在此时，碎雨却被旁边向队尾踱步的高大身影吸引。她猛然抬头，从那身壮硕的肌肉和干练的短发认出了熟人：“锐岩……队长！”

听到碎雨的呼唤，锐岩转过身，低下头，看见拉着行李箱的碎雨向自己跑来，和自己一起排到了队尾：“碎雨啊……你的车次难道也是……”

“TC2069。”不等锐岩继续从车票上找到车次编号，碎雨便说了出来。她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你也要离开创盟城吗？”

“这座城市烂透了。“锐岩耸耸肩，“我巴不得快点走。”碎雨顺着他说话时的目光，从巨幅玻璃幕墙向外望去，看见外面的湿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机甲残骸和光束步枪射出的流弹在地面上灼烧的痕迹。其实碎雨自己也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所以才会选乘管路玻璃罩修复完成后的第一趟车次。

“那……之后呢？到了和谐镇，你打算做什么？”碎雨见两人似乎有些尴尬，便极力在脑海里搜索着话题，“我们还会再见吗？”

“不知道，我对未来还没什么想法，也许会去乡下。不过，绝对不会再参军了。”锐岩突然眉头一皱，“碎雨，我记得你一直很安静的，怎么话突然变多了？”

碎雨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锐岩看得出这是无可奈何的假笑：“想进入社会，必须得学一点社交技能才行了。”

“不能随身携带？那托运柜台在哪里？”前方的骚动引得人群纷纷侧目，碎雨和锐岩也探出头去，只看见一个扛着镰刀的背影被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领往托运区的方向。尽管天气已经十分寒凉，那人还是穿着蓝色短袖衬衫和单层的工装长裤。“是Redeyes！他也要去和谐镇……”碎雨记得这位羽盟的隐藏团员，“那不就意味着，创盟城分会只剩下……”

“我先前和维奇聊过，他迟早也要辞职。”队伍已经快要行到尽头，锐岩于是从口袋掏出自己的车票，碎雨这才注意到他的随身行李奇少，只有手上的一只帆布手提袋，“大家都已经受够了这一切。”

“队长，你觉得……之前团长所说的，革命星火，我们撒播下去了吗？”锐岩没有等碎雨的意思，于是在他走开前，碎雨急忙叫住了他。

“也许吧，但那都是后来人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了。”锐岩最后回头，递给碎雨一个刚毅的眼神，“我们不是拯救世界的料。再见了，碎雨。”

“是这样吗？”碎雨向柜员递出自己的车票，恰巧此时，手环一阵震动，打开一看，羽盟的徽标赫然映入眼帘，是她的团员信息注销的通知，“我可还等着看，这星火怎么燃遍整个创盟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