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因为明天要带小妞儿去放风筝的缘故,也或者真的是开始承认岁月痕迹的缘故,终于开始怀念小时候,怀念吃以外的事物。
我家大伯家的后院种了一小片竹子,不大,就种满一院子,是我家那边常见的小竹子,细细的,叶子狭长,竹节偏短,和二伯家后院的彬木林一样,是我们儿时的最爱之一。
每到春天,等到天气和暖,二伯家的堂哥就会拿着镰刀去砍上一根匀称的竹子,领着我们几个堂妹做风筝。
当年做风筝的纸,多是用的厂子里收发室的旧报纸,拿旧瓶子换几毛钱买瓶浆糊,买个缝衣服的白线,再买卷缝被子用的粗棉线,拿上削铅笔用的小刀,收拾干净吃饭的桌子,就铺开来工作了。
二伯会帮我们把竹竿削成笔直的,分枝毛刺全都去掉,再均匀分成几段,就任由堂哥去摆弄了,我和妹妹就端个小板凳支个脑袋坐在边上看哥哥做风筝,断然是不太坐得住的。
去抱会猫儿,摸摸狗儿,去屋后堂哥用麻绳与小板凳自制的秋千上扭扯着荡几回。
堂哥通常是谁也不理,只一心一意趴在桌上侍弄:将分好的竹子用小刀劈开,慢慢削磨匀称,一共四片竹片子,三长一短,拿缝衣服的细线细密的绑上,绑成一个大大的“开”字,绑完了,略用劲扯扯,能吃住点劲了,风筝骨架就齐了,然后开始裁旧报纸,裁完了拿报纸将骨架包上,抹上浆糊贴上。
通常我这个毛手毛脚的丫头是绝对只能站边上看的,成事不足败是有余是我们当时的真实写照,偶尔堂哥会让我和妹妹涂一下浆糊,当然,是在有多的报纸的时候。因为我们总是贪多,浪费了浆糊,也让报纸被浆糊浸得太湿而坏掉,让哥哥一边唠叨一边重新裁报纸,当然,有的时候会直接裁块方形的补丁贴上去。
做好大大的开字,就开始粘上两条尾巴,穿好缝被子的粗棉线,堂哥就领上我们和隔壁看热闹的小孩上村头的煤渣路上去放。二婶(注:其实我们老家管伯伯叫爹,管婶叫妈,叫做二爹和二妈,这里写二婶总觉得生疏。怪怪的。)通常会嘱咐一句:“带着芳芳和兰兰慢慢跑,别让她们摔了。”哥总是不耐的答应一声,就领着我们一拥而出。
通常第一次是试飞都是会失败的,风筝总是栽啊栽的,堂哥会提前带好栽成条的“尾巴”和浆糊,我们就蹲在路边,看哥趴在路面给风筝加尾巴,加完尾巴风筝不再栽头,也有时候会需要继续加,或者风筝打着转就是不上去,尾巴要改好几次,所以哥总在我们抹浆糊的时候说:“抹均匀一点,要不它重量不一样,不好飞!”
总得改个三五回,风筝才会在一群小孩的追跑中,在一阵雀跃欢呼中飞上天空。等线放完了,通常线的末端拴着一节竹棍,哥拿在手里,对我们说:可以写信了!
于是我们就快快的跑回家去找三伯家的堂姐,要纸和笔,要她帮我们写信。通常是在旧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来,拿铅笔画上几朵小花,或者胡乱写些什么,说是胡乱,是因为真心想不起来小时候都写了些什么,因为那个时候,堂哥和堂姐也只是小学生啊,我还没上小学呀!
风筝信做好了,就自一边的中间撕开一条缝,撕到正中间,然后把信夹到风筝线上,纸片顺着风筝线就呼啦的升上天去,追上那个高高的飘在天上的风筝。
现在想来依然觉得很神奇,请原谅我的物理已经完全还给了我的老师,那个时候我和妹妹都觉得好神奇,风筝收到我们给它的信,它一定很高兴!会帮我们把信带到天上,小时候对“天上”这个词有着莫名的敬畏与神往,如果能把自己也变成信,顺着风筝线上天去找风筝就好了。
虽然哥姐几个都会努力认真的去保存风筝,但从天上下来难免有失手的时候,从进入农历二月到暑假结束,一年总会做几次风筝,每一年每一次我们都同样的期待同样的雀跃。
我们做的最豪华的一个风筝,是我小学三四年级时,哥姐几个上初中了,开始能集攒几毛钱的零花钱,三毛钱买了张漂亮的大白纸,做了个白色的开字风筝,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漂亮的水彩笔,而我们也舍不得在那洁白的纸上涂画,就那样放了一个大大的白色的风筝上天,从春天一直得意到暑假。直到那个风筝也打上了补丁,结上了别的尾巴,高高的飘在天上,我们,还是仰着头,觉得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