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冷读一年级的时候,在一堂语文课上,学到了杜鹃花这个名词。开始阿冷并不知道老师口中这个娇滴滴、红艳艳的古代诗人极为喜爱的花种,其实在自己家周围的山上就有的。总之那一刻他觉得老师口中的杜鹃花好美!真想种植一株在自己的家里。
艳山红在阿冷的心目中是一团火一样的花种。在他老家虽不是随处都可见,但是走在森林里,或者那些人们往来的大路边,也总是偶尔就能碰上那么一株或几株的,运气好的话还会碰上一大片的。
据说艳山红是可以吃的,阿冷也会时不时的采摘一朵或几朵,抽掉里面的花蕊吃上几口。那甜甜的味道如同吃糖一样,美极了。
阿冷第一次知道在西边的山梁上那些可以吃的艳山红,就是老师口中的杜鹃花,是出自比自己年长八岁的小叔父口中(这一天下午,阿冷刚好给小叔父一起出去放牛)。
那一刻难免会有一种失望感觉------原来这就是杜鹃花啊!毕竟这对他老说,这艳山红也太普通了吧!他想不通都些没有人愿意家养的野花,怎么就成了那些个古诗人眼中的名花了。
望着眼前好几处大片大片的杜鹃花,小叔父说:“阿冷,来我们比赛吃艳山红,看谁吃的多。”阿冷一听小叔父说要吃艳山红比赛也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好啊!”说完就跑到那株最大最鲜艳的艳山红树下,一朵一朵的摘下来,抽掉里面的花蕊吃起来。
但小叔父却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专挑那些正怒放的花朵,把树枝掰掉,一会儿就抱了一大抱,走到那个大石头上躺着吃。
阿冷人小,只能吃那些被小叔父看不上的有些凋谢的花朵。当他看到小叔父不停的用手采摘着怀里的那些艳山红时,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慢了许多。
于是也就顾不得抽出艳山红的花蕊了,双手不停的从树上采摘,往嘴里送,一会儿他就把几个树上的花朵给吃光了。
太阳已从西边山上的塔尖处落下,黄昏一点一点的靠近。阿冷盘坐在院子边那棵硕大的核桃树下的大石头上等待着妈妈回来。
阿冷终于看见了劳作的妈妈归来的身影,他叫妈妈。妈妈看见了他,叫他去池塘边把泡在水里的向日葵杆了捞出来。
阿冷一向都是很听妈妈的话的,因为读书成绩好,妈妈一向很少使唤他做那些农活儿。但有时确实忙不过来,就会使唤阿冷。
这一次听到妈妈的使唤,阿冷却没有动。不知道为何,阿冷觉得自己站不起来了,他只能继续坐在那里。他好像还觉得自己有点肚子疼。但是他没有告诉妈妈。
妈妈见阿冷半天都没有行动,忍不住就生气了,大声的对阿冷说:“阿冷,你给我快不快点,天都要黑了!”
这算是一种警告,如果阿冷还坐在那玩,不去做妈妈吩咐的事情,等待他的可能就会是一顿揍。
但是,听到妈妈警告的阿冷还是没有行动,他继续坐在那大石头上。妈妈远远的很生气的说到:“现在使唤不动你了,我看你今天不挨几下子,你心里是不舒服的。”
说完,妈妈就顺手找了一根使牛条()那种很细很长,干了很结实,很有韧性,打在身上不会伤筋动骨,却很疼的树枝)朝阿冷走过去。
看见妈妈要来打自己,阿冷只是哭,他想爬起来却没有力气。他不停的给妈妈解释说自己肚子疼,可是他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眼看着妈妈怒气冲冲的就要来到阿冷的跟前,这时,刚回到家的爷爷厉声对阿冷的妈妈说道:“你还去打他,看那样子可能是吃了什么中毒的东西了,还不赶紧送去医院。”
本来怒气冲冲的妈妈被阿冷的爷爷一吼,立马吓的扔了使牛条,赶紧跑到阿冷面前。先用手摸阿冷的额头,那滚烫的额头告诉她,儿子确实可能中毒了。
阿冷的爸爸出差去了,不在家,阿冷爷爷年纪也大了,妈妈只能自己带儿子去医院。来不及换劳作的衣服,就把儿子背在背上出发了。
刚走了几米,爷爷又对妈妈说道:“你一个人是把他送不到医院了,先去山下那个岳医生家里,现在农忙,他可能在家里,先给娃看看,吃点药,再去医院。”
妈妈答应着,脚下已走出好远。眼看天马上就黑了,也没有什么照明的,妈妈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脚下生风一样的快。
背上的阿冷出发的时候还在妈妈的耳边有气无力的叫着妈妈,走出不到两里路,妈妈就感觉到儿子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走到陡峭的石梯半坡处,妈妈明显的感觉到儿子失去了知觉,两只小手臂已经没有抓住她的肩膀。妈妈不停的叫着阿冷的名字,她怕儿子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里了。
可是儿子一点都没有回应妈妈的呼喊,他睡着了。妈妈心里害怕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背上的儿子还会不会醒过来。她想停下来,看一看背上的儿子,可是她又不敢停下自己飞快的脚步。
妈妈心里难受的责备着自己,她责备自己只知道忙那些农活,没有看住儿子,他才吃了不知道什么有毒的东西。
她责备自己没有早点注意到儿子的异常反应,一向听话的儿子今天没有听话,肯定是有缘故,要是自己先去问儿子哪儿不舒服,就能早点发现了。
她责备自己的大意可能会失去儿子,儿子要是没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她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她必须快些,再快些。
终于跑完了那长长的崎岖的下山石梯路,现在阿冷的妈妈来到了一段平坦的路面,这圆弧形的路面围绕着一个大大的院子。
院子里有好几条恶狗,当人们路过这段路时,院子的几条恶狗就前追后堵的,每每都想吞掉那些过往的行人。
要看天色将晚,虽然阿冷的妈妈尽量悄悄的飞快的穿过,不想引起恶狗的注意。但是,还是被一条睡在路边石坝上的一条狗给发现了。
它一下跃起来,开始大声的呼唤它的另外两个同伴。现在只有一条狗,阿冷的妈妈心里还有些底气,如果三条都来了呢?自己背着儿子,手上没有藤条如何是好?
来不及多想,只有最快的速度穿过去。但是,人的速度怎么快,也是没有四条腿的狗快的。短短的几秒钟之后,收到信号的狗就对阿冷的妈妈展开了围追堵截。
只要冲过去这个大院子,在下一个破,然后在走一段平坦的路就到医生家了。可眼下无论如何也是冲不过去了,两条恶狗已经堵到了前面。
在这紧要关头,院子里一个五十多数的女人出来了,她的娘家就在阿冷他们家上头,她回娘家时也要路过阿冷家,所以跟阿冷的妈妈还算熟人。
这个妇人看到是阿冷的妈妈,背上背着孩子,远远的也不知道是老大还是老二,反正不用多想就知道肯定是孩子生病了。
她看见阿冷的妈妈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那架势就算自己被几条狗咬了,也要强行突破封锁线。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立马拾起一根棍子,就朝堵在路上的两条狗追打过去。
她一边跑,一边朝两条狗大骂道:“狗日的,没眼色的混账东西,人都不认识了,还不赶快混开些,老子打死你们吃肉。”
这狗本来就是狗仗人势的动物,看到自家主人拿着棍子那气势,即便它们是个动物,也意识到这节骨眼可不是平时,不是给主人长势的时候,搞不好要挨打,好狗可不吃这眼前亏,于是都夹着尾巴溜走了。
阿冷的妈妈扭头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妇人立马大手一挥,快走,看孩子要紧啊!阿冷的妈妈瞬间被感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扭头继续赶路。要知道这院子的人,平常也最多对几条狗象征性的吼几嗓子,断然不会拿着棍子跑到大路边赶狗的。
穿过那片下坡的森林时,冷妈妈几乎是靠着感觉高一脚低一脚的摸索出去的。走出森林,此刻的妈妈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虽然只有两分钟路程就到医生家了,但也只站着松了口气,就接着冲向医生家。
接待母子俩的是医生的老娘,她当然也认识阿冷的妈妈,因为老妇人年轻的时候就跟阿冷的外婆关系比较好。
当她第一眼见到是阿冷的妈妈背着小孩时,连忙迎了过来,口里道:“女啊!出什么事了啊!”说着也就顺手从阿冷妈妈背上接过孩子。
起初她还是以为孩子睡着了。还不知道孩子中了毒了。还没等孩子放下,阿冷的妈妈就对老妇人说道:“大娘!正奎哥在家没啊?冷儿不知道吃了什么,中毒了。”
一听“中毒”,老妇人也吓的张大了嘴,这手里的孩子分明早已没了知觉啊!她用手探了探孩子的气息,还有一股微弱的气息。
老妇女道:“女啊!你正奎哥出去了,这会也不知道跑到那家院子去了,我出去给你找找。”说完就把孩子递给阿冷的妈妈出去了。
只听到老妇人的声音:阿正!阿正!的叫着。但是却没有儿子的回声。正好,正奎的媳妇也回来了,问老妇人:“你叫他干什么啊?他自己知道回来,不用管他”她还不知道家里来了等着救命的人。
老妇人对已是中年的儿媳妇说:“你知道阿正去哪儿了吗?家里等着救人啊!”
中年女人一听“救人”,也立马意识到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耽误不得!于是连门都没进,就对老妇人说:“那只有我出去找了,估计他去了张家河了。”说完就拿了一根干的向日葵杆子,在屋外熬柏油的灶里面点燃跑走了。
在屋里的人都焦急的等待着,老妇人叫阿冷的妈妈把阿冷抱到火坑边取暖,她又加了些柴,让火烧的更加的旺盛。然后她又将烧水壶灌满水。
阿正的儿媳妇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冲到了张家院子,然而她并没有找到自己的丈夫。她问院子里人有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说家里有人等着救命啊!
院子里的人开始互相打听,有人说阿正确实来过,但是离开了,估计到河对面的张老二家了。
中年妇女立马就往张老二家赶,边跑边在心里骂到:“这个该死的阿正,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这紧要关头跑的人毛都不见。”
在张老二家,阿正果然在那里。张老二是队长,阿正虽在村里面无一官半职,但这个人却有些谋略,加上在医院上班,消息灵通,他属于他们队几十年不变态智囊团核心人物。
眼下,他就来队长张老二家商议事情。两人谈的正欢,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再一听是自己的媳妇儿。立马也就意识到必须尽管回家了,家里必有大事,不然媳妇也不会出来找自己。
当他从张老二家出来,他媳妇也刚好到门口,气踹嘘嘘的对他说:“你到是真能跑啊!赶紧回去救人!”
阿正一听“救人”,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抢过媳妇儿手里的向日葵杆子就往家里跑!口里对媳妇儿喊道:“你自己在找个灯回来。”
阿正冲到家,来不及熄灭向日葵杆子,直接扔到了火坑里面。阿冷的妈妈看到阿正哥回来了,瞬间觉得自己的儿子有救了,眼巴巴的望着阿正道:“哥,麻烦你救救冷儿啊!他爷爷说他可能吃了什么东西中毒了。”
阿正连忙给孩子做检查,只见阿冷双目紧闭,四肢没了知觉,脉搏微弱,气息奄奄。以他的经验这确实属于中毒,而且以他的医术孩子也是能救的,他本来也就是医院的主治医师,只是最近农忙才回家的。
阿正对阿冷的妈妈说道:“我先给他打一针,今晚你们就住在我们家,等冷儿醒了,问他吃了什么,就能对症下药了。”
听他这么说,阿冷、老妇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阿冷的妈妈连声说:“好!好!好!”
这当儿,阿正的媳妇也回来了,到家就先问孩子的情况,得知没有大问题,也就松了口气!开始跟婆婆准备饭菜。
阿正拿出注射器,将针头扔在一个铝制的饭盒里面,然后将滚烫的开水注入饭盒。片刻之后,他用镊子夹起烫过的针头套在注射器上,然后开始调制各种药水。
药水调制好后,他在阿冷的屁股上将针管的药水全部推射完毕,阿冷也一声没吭。余下的只能观察等待了。
一个小时后,饭菜都做好了,大家准备吃饭。睡在妈妈怀里的阿冷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居然睁开了眼睛。阿冷的妈妈高兴了喊了出来:“醒了,醒了,冷儿醒了。”
大家被阿冷妈妈的喊叫声吸迎了过来,阿正又检查了阿冷的身体。四肢也能动了,脉搏也变强了,呼吸气息也强多了。他摸着阿冷的头问道:“告诉叔叔,你今天吃什么东西了?”
阿冷缓慢的吐出几个字:“艳山红。”
阿正说道:“艳山红虽然可以吃,但是要吃新鲜的花朵,吃的时候一定要把花蕊拔掉。冷儿肯定是吃的时候没有拔掉花蕊,而且吃的还不是新鲜的,所以才中了毒。”
停了一下,阿正接着说:“今天算着孩子命大,我刚好在家,我在晚回来一会儿可能就救不过来了,要是你送他去医院,他是到不了医院的。”
说完了,大家又都为孩子又捡了条命而高兴,也安心的吃起了晚饭。
阿冷从此再也不吃那古诗人眼中的杜鹃花了,而且他在森林遇到,也总是手起刀落拦腰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