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被开除后,我也没有脸面再去学校看看同学们了,还好哈油会隔三差五带回点他们的消息,什么隔壁学姐与男生在天台接吻被抓了;高秀女新同桌,被她大姐挠破脸皮了;蒋婷婷又请他吃冰糖葫芦了;牛圆圆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了……
这个牛圆圆想起她我就恼火,还说什么和于超没关系,要不是她提前报信,于超跑的了吗,我还暗恋她,我呸……
啊?暗恋?是啊,我对她的喜欢好像一直都是偷偷的暗恋,从小学开始,一直是。我被这个可怕的事实吓了一大跳。我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暗恋的问题,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尽然没有一点勇气和她表白过一次。
就这样混了几个月,转眼到了1999年春节。我十六岁了。
大年初二的早晨,东北的天气还十分寒冷,街上充斥着呛鼻的火药味。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贴着红通通的对联,除夕时挂的灯笼也都还没撤,显然人们还沉浸在春节的喜庆祥和氛围之中。
我和老爸老妈到姥姥家串门,刚一进院,大舅、二舅、姥姥、姥爷全都面带欢笑的出来迎接我们。
我对大舅不太熟悉,他常年在外地工作,只是偶尔过年回来住上几天。但他年轻时的一些故事,我到总能听人说起。
大舅十八岁时个头就有一米七五,他上学那会正赶上文革。据说大舅那时很能打,曾经有过以一敌五并完胜的战绩,那时人送外号叫他“阎王”。大舅少年时拜了个少林寺的和尚为师,后来他学业有成,这些年一直在河南的少林塔山武术学校做武术教练。
在姥姥家吃饭时,我老妈诉苦说出了我让她的种种不省心,和对我未来的重重担忧,大舅听后建议我老爸老妈把我交给他,让我跟着他去河南练武术。大舅的这个提议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虽说我打过几次架,但我骨子里不是崇尚暴力,最多算“古惑仔受害者”,一介武夫并不入我的法眼,我才不想当一个侠客,或者什么狗屁的武林大师呢。
其次不太同意的是我老爸,他担心我身上有功夫以后,会给他惹更大的麻烦。大舅以一个习武之人特有的敏锐眼光,洞察出了我老爸老妈的担心。
他告诉我老爸说:学习武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武德会教会他做人的道理。练武人并非你们所想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相反,任何一项体育运动常期坚持练习下去,都会对大脑思维起到开发和提高作用……
大舅又问我:你不想练武术,那你想过自己以后做什么吗?
我想做一个职业作家,出版自己的小说。我说出自己的作家梦并不是真的做好追梦的准备了,而是我觉得这样说会博得父母支持,免受习武的苦难。
大舅笑着说,你的这个想法很好啊,但和练武术并不冲突,可能在某些方面练习武术还会对你写作有所帮助,你完全可以利用训练的业余时间创作。
他见我还是没有动摇,就叫我随他到院子里来。他脱掉上衣简单的活动一下,突然向上腾空一跃,翻了一个又高又轻的后空翻,动作不停,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一气呵成一连翻了十一个,如果不是院内场地限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这样翻下去。大舅又走到我面前,俯身用左手捡起一块红砖,只见他右拳猛然发力一击,那块红砖如同面包一样折成两段。我被大舅的功夫彻底征服。我说不清楚被一个人的技术折服和认同他的思想之间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此刻我觉得大舅说的对。从此我便踏上长达八年的习武之路。
去武校的前一晚刚好是周六学校放假,我约了哈油还有蒋婷婷和高秀女一起到县里的一个小餐馆吃饭,其实我是很想叫上牛圆圆一起的,但想起那天她救于超,心里就很恼火,再说她是“有夫之妇”不叫也罢。
大家都如约而至,我们随便点了几个便宜的小菜,这次没点饮料破例的要了四瓶哈尔滨啤酒。
哈油将四瓶啤酒用瓶启打开,给我们面前的杯子各个倒满,然后举杯说:来,我们干一个吧,明天小贱就要去河南了,大家祝小贱一路顺风。我看他举杯的左手剩下三分之二的小指,心里隐隐作痛。一杯酒一口干掉。
我们刚要碰第二杯酒时,牛圆圆红着脸气喘吁吁的赶来。牛圆圆略带几分埋怨的说:小健你要走了,怎么吃饭都不叫我一个呀。我很惊讶她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聚会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牛圆圆红着脸又说,这么多年老同学了,这么小气啊?今天我付账好吧,谁让我想送送你呢。
她的出现每次都让我意外。我被她数落的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装着很淡定的阴阳怪气的说:真不怕您吃,就怕您家于超知道会吃醋,这个责任我们可担不起。
牛圆圆这回是真生气了,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我再和你说一遍,我和于超只是普通朋友,你爱信不信。你要是不欢迎,我现在就走,我怎么那么爱送你啊。牛圆圆说完转身就走,蒋婷婷连忙起身拉住牛圆圆,说:圆圆别生气,同学之间都是开玩笑,快坐下一起吃吧。
高秀女也连忙说:就是就是,圆圆你别理他,小贱就是贱,我要和他生气早被他气死了,今天还能来送他啊。
哈油也陪着笑脸说:今天大家是来为小贱送行的,不是吵架的,都少说几句,服务员加套餐具,再拿一瓶啤酒。
席间我和牛圆圆都碍于面子互相没怎么说话,但她能主动来送我,我心里一直暖暖的。那一晚我们五个人喝了一箱啤酒,平均每个人四瓶多。四瓶多啤酒对于成年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我们当时只是十六七岁的孩子且都不胜酒力,于是全都喝醉了。临走时五个人抢着买单,最后还是蒋婷婷妈妈来接蒋婷婷时付的账,然后蒋阿姨又开车把我们全部安全送回家。
由于大舅工作原因,他提前回到河南,因此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行需要自己独自完成,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知道这条路一定没那么好走。
第二天我的头还隐约胀痛。哈油和老爸老妈一起到火车站送我,火车汽笛鸣响,我趴在车窗玻璃上向她们挥了挥手,心里却想起牛圆圆,当时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火车启动那一刻我看到牛圆圆从远处跑来,她边跑边挥舞着小手呼喊:王小健保重,我为昨天的事向你道歉,对不起,一路顺风!
为什么每次她都是在最后出现,而出现的又是那样及时。有时候她就像这干燥春天里的一场雨。我起身打开车窗,将头探出到车窗外,挥手喊着:没生气,写信给我。
我被列车员生生按回坐位后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