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上,嘲锁家的磨坊里新添了自动除麸、锥筛提粉的磨面机,磨出来的面粉又白又细,跟村里那些爱美的大闺女小媳妇脸上搽得香粉一样匀净。用此面粉蒸出来的馒头非常暄乎,并带有麦子天然的甜香,足以跟镇上面粉厂里的“特二粉”相媲美。相比之下,加工价格却很便宜。于是,过日子最会精打细算的乡亲们竞相把家里的麦子运来加工。
后来,有村民提议:这样等着磨面很费事,不如直接用麦子换面粉。晾晒好的麦子运到磨坊里来,家里什么时候缺面了,过来扛上就走,也不用付钱,只在交过来的麦子上扣下与所取面粉价格相应的斤数即可。嘲锁与爹商议了一下,觉得这种方法很可行,便应下了。四乡八里的村民听说后,也觉得挺省事,并且省去了屯粮食与屯面的麻烦,便纷纷把麦子运来。
嘲锁家的磨坊里热闹起来,实在忙不过来,嘲锁只好把大哥、二哥叫来同干。已厌倦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俩人也乐得在磨坊里干活。
不久,磨坊扩大规模,又新上了一台新型磨面机,并且扩建了存储麦子的粮仓。年终,嘲锁继续给杨楼村六十岁以上的村民发福利,这次除却一袋面、一桶大豆油外,还每人发了一百元钱。
李寡妇看着兴高采烈的人群,酸溜溜地说:“嘲锁挣钱多了烧包啊!”心下又思忖着自己明年就奔六十了,谁知明年还会不会分面、分油、分钱呢?想到嘲锁挣钱越多,兴许明年的福利也会水涨船高,便想:还是盼着他好更实际些,顶不济也赚个“嘲锁吃面我喝汤”的结果,又干嘛盼着他不好呢?
领了福利的吉林逢人就说:“锁儿一点都不嘲呢,看这磨坊的摊子越来越大了!这孩子心里亮堂着、仁义着哩。”
有道是:穷在街前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看到嘲锁发达了,那些原来求都不愿进门的媒婆们接踵而至。一个贵州姑娘兰草的身世打动了嘲锁——她年方二十,投奔亲戚来山东找户好人家,一是奔个富足的日子;而是能为患病的母亲筹些彩礼钱治病。相对那些巧舌如簧的媒婆,这个刘姓的媒婆看起来很面善,说起话来也朴实厚道。
嘲锁忍不住问:“兰草她娘得了什么病?需要多少钱能治好?”嘲锁爹在一旁紧着朝他使眼色,他就是看不见,气得他爹在一旁坐立不安。
“肚子里长了个瘤子,得一万块手术费呢!”刘媒婆说。
“你等着,治病救人要紧,我先给你拿上钱!”嘲锁边说边朝家里走去,他爹在身后喊他也不应。
一年后,嘲锁翻盖了他与爹居住的老宅,迎娶了年轻俊俏的兰草。从部队回家探亲已是海军军官的前进正好赶上了吃喜宴。嘲锁的变化让他大跌眼镜:一身笔挺的毛料西装,扎着酒红色的丝绸领带,也不再是一副尖嘴红腮的猥琐样,因长胖的缘故,看上去白净了许多,甚至与诸如“方头正脸”的词语搭上了边。几杯酒下肚,前进略有酒意,他跟嘲锁碰杯的时候,很是佩服地说:“你小子,真没想到当年的跟屁虫混成老板了。哥们儿,真行!”
这年年底杨楼村的福利真如李寡妇所愿,除了面、油之外,还分发了二百元钱。拿着这白来的收入,全村的老少爷们都喜滋滋的,自然也忘不了在闲聊时说几句嘲锁的好话,记挂着来年福利分得更为可观些。
嘲锁的虎子两岁了,虎头虎脑的模样分外讨人喜欢。嘲锁只要有空,就会回家逗引孩子,亲他白嫩的脸蛋,亲他藕瓜样的胖胖的胳膊腿,甚至去亲他胖嘟嘟的小屁股。
“瞧你,没个正形!”温柔的兰草在一旁娇嗔地说道。那阵儿,嘲锁觉得甜蜜的日子无限伸展地绵延在前方,看不到尽头。干起活来,越发有奔头。
几度春秋,磨坊干得风生水起,爷四个便商议继续扩大规模,开个面粉厂。可是扩建面粉不同于承包磨坊,需要雄厚的资金支持。嘲锁盘算了一下,即便拿出全部积蓄,再去银行贷款,建设面粉厂的资金还有一个很大的缺口。
就在他们一家人束手无策的时候,镇上的纳税大户玉龙冷藏厂的厂长刘玉龙派人找上门来,开门见山地说只要让他做大股东,他提供足够数额的资金建厂。嘲锁一家觉得真是老天开眼,绝处逢生,像迎天神似的,毕恭毕敬地迎来了刘玉龙,共同签下了股权合同。
开业那天,应刘玉龙的邀请,县委书记前来参加了剪彩仪式。面粉厂前的空地上鞭炮齐鸣,欢声笑语,整个杨楼村都荡漾在了一片喜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