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当每个在外打工的人都在准备着回家与家人团聚的时候,总是会有农民工讨薪这样的事件发生,在建筑行业最甚,说起农民工讨薪,在外人眼里都觉得就是欠账还钱的事情,但其实远没那么简单,在建筑行业,总承包方、施工方、农民工、劳动部门都是一肚子苦水。
某工地门口,十几个农民工熙熙攘攘、踱来踱去,两人手里拉着“还我血汗钱”的横幅,还有一位妇女,手里还抱着一个不大的孩子,蹲坐在一卷铺盖上面,更多的嘬着劣质卷烟的男人,此时的他们正把一辆混凝土罐车挡在门外。这应该也是各地农民工讨薪的常见情景。
当中一位罗姓男子说出了他此刻的感受:“我和我的两个老乡今年5月份来到这个工地,起早贪黑,你们领导让怎么敢,我们就怎么干,你们说要抢工,我们就没日没夜的干,你们说不合格,我们二话不说就返工,可这到年底了,你们不给我们结钱算什么事啊,我们都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我们拿钱回家过年呢,今天要是不给我们结清,我们就一直堵在这里,你们不让我们好过,你们也别想干活。”说完周围的几个人也一块附和着,顿时气氛有些紧张。
作为工程的项目经理,赵某知道了农民工在堵门讨薪也皱起了眉头,一方面是现场正在进行楼板的混凝土浇筑作业,一旦停止了混凝土供应不及时肯定会产生冷缝,影响着整个结构的质量安全,另一方面,对于农民工讨薪自己也有些束手无策,因为他知道其实作为总承包方其实是与农民工没有直接的合同利益关系的,总承包方是与劳务分包签订的工程合同,而农民工与劳务分包公司才是存在劳务用工合同关系,按道理来讲,农民工是应该找劳务公司去索要自己的合法报酬的,赵某打电话叫来项目部的劳动力管理员张某一起去会一下农民工,准备先稳定一下他们的情绪,看看能不能把事情说通,先让现场继续施工。
项目经理和劳动管理员跟农民工解释半天,农民工哪听得了这些合同呀、劳务关系呀这些个字眼,就一句话回应:“老板说了,你们没给他们钱!”,明理的人都知道,这叫什么逻辑呀,农民工一下子站到了劳务公司的高度来催账来了,还是不是为自己争取血汗钱的呀,这一看就是被劳务公司给利用了。可他们还特有理,“你就说你们是不是没付款?!”,咋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总承包没给劳务公司付款,劳务公司不给农民工结账,可这其实是典型的偷换概念,总承包与劳务公司之间的结算是要有结算条件的,需要审核施工实际范围,验收施工质量,施工内容又可能包含合同内合同外内容,各种工程量的计算和工程单价的套算,这还不包含施工过程中的一些处罚,索赔事项,结算内容是很复杂的,尤其是遇上一些不就事论事的劳务公司,上报一些虚假的工程量和用工数,夸张的窝工索赔,对过程中签认过的处罚肆意赖账,导致结算困难重重,但这是总承包方和劳务公司的结算,而农民工需要索要的是自己为劳务公司劳动的工资,所以这个逻辑是讲不通的。但在苦口婆心的解释之下这帮农民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项目经理拨通了劳务公司法人的电话:“项总啊,你们的人在我们这堵门,你赶紧让他们停下来!”“哎呀!赵经理呀,我也劝不住他们呀,而且我这确实账上没钱呀,我现在这边还有点急事,明天有时间我去你那找你吧”说完,电话那头就没了音。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下这么一个名词,“恶意讨薪”,其实这也是劳务公司想要获取他想得到的利益的一种惯用伎俩,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民工的素质也在逐渐提高,很多农民工是懂法的,但有些劳务公司专门找一些地痞无赖来总承包方找麻烦,有时候也鼓动那些真正的农民工一起,用总承包方人的话说,他们这是专业讨薪的。他们通常采用激进的手段要挟、勒索,超额索赔以获取非法利益。但是经历了几个项目历练的赵经理不慌不忙,下一个电话打到了劳动管理局。
劳动管理局出勤也挺快,牵扯到农民工的事情不可大意呀,不一会,李科带着夹着公文包的助手来到了工地现场,了解了情况后,第一个电话打给劳务公司老板项总,要求马上到现场,拥有执法权的部门就是不一样,也没过一会,项总也到了现场。
几方单位会议室坐定,项总就开始倒苦水:“各位领导啊,我是真没有办法呀,我也想利利索索把足额的工资发到大伙儿手里让他们回家好好过年呀,但是现在我是真拿不出钱来呀,现在手里还欠着别人一屁股账呢,你们也知道,现在活不好干,想干哪个活都得自己垫资,就咱这活,前期全是我们垫资干的呀,到现在了都拿到一点付款,我真是黔驴技穷呀,我的这帮兄弟天天要跟我起义呀,这不,刚才还一个劲的打电话催我呢。”说到这,这也确实是现在建筑市场的一个普遍现象,很多开发商只做了前期土地规划和各种行政准备工作,到真正开工建设时,开发商不会及时拨付建安费用,通常都是承包单位垫资,等到施工至可以预售的时候,开发商才陆续将回笼的资金付给承包方,玩一招空手套白狼,到了承包方底下的分包单位也经常会有这种情况。这下承包方和劳务公司在这个问题上也扯不出什么名堂来了,可是农民工是无辜的呀,项总俨然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也拿不走的态度,这时候着急的是赵经理,工程耽误的越久损失越大。这时李科发话了:“项总,你先让你的人把路先让开,我虽然不懂什么质量但是也知道这工程不能这么无休止的中断下去。”随即转向赵经理,“赵经理,你看能不能这样,今天来的这些农民工我看也挺不容易的,你这里跟他们核对一下,具体是欠多少,先付一部分给他们,回头在项总这边合同款里扣出来,怎么样?”一边的项总听到这话,赶忙打电话招呼那帮农民工会议室集合,这边赵经理心里是叫苦不迭,这李科因为自己负责农民工权益这片,不想把事情搞大,想的这办法是苦了总承包方呀,按理说工程分包企业在进场前是应该为农民工缴纳工资保证金的,像他们这种单位更是应该提高缴存金额的,现在没有这部分,要拿出来的可是咱们自己公司的真金白银呀,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么僵下去,工程耽误不说,算起责任来要是按开发商、总承包未按合同约定及时划拨工程款,致使分包企业拖欠农民工工资来说,一方面还是得总包先行垫付这笔钱,二来甲方那边没法收场,这么重要的合作伙伴可能要搞僵,影响太大了。赵经理心里打着鼓,其实他还想着一件事,要是这个口子一开,怕是又要有一波一波的农民工要来吧。就在这时,十几个农民工兄弟挤进了会议室,本来挺大的会议室现在还有些紧凑,这时,劳动管理员张某凑到项目经理耳边:“赵经理,这里头我看有好几个都没有在这里干过。”“确定?”“确定,我天天管着劳动力,不会看错的,况且咱们有实名制闸机,有详细完备的工人资料和上工工日统计,一查便知”,“好!”赵经理转向大伙:“大伙辛苦了,今天劳动局领导和你们的老板都在这里,肯定给你们个说法,现在咱们一块核对一下咱们的个人信息和工日,我们一并先统计一下,把大家的账算清楚了,就这两天给你们落实,但是臭话说在前头,大家干活我们都发有出入证,只要是过咱们的闸机都会有记录和信息,如果你们中要是有伪造证据、虚报、冒领工资的”赵经理转向项总“我一定会用法律手段追究恶意讨薪的责任,今天,李科长就是我的见证人,咱们一定不能让真正的农民工受了委屈。”听到这话,项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说话时还是很镇定自然:“我看要不这样吧,今天也不早了,李科长日理万机也就不再过多劳烦了,我带他们回去自己整理核算下,我自己也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在给咱总包报一份单子过来,说起来我也是给人打工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很理解大伙的心情,但干什么都得走程序不是吗,咱们国家就是要依法治国的嘛,走,咱们先回公司一步一步来。”说完便起身而去。
赵经理向张某撇了撇嘴,送罢李科长,今天这事总算是消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