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陌从来没想过自己最爱吃的东西是什么,也从没遇到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每次和朋友出去吃饭,朋友都说她觉得什么都好吃。笙陌对吃从来不挑剔,也提不上什么热爱,就像对她的生活一样,没有什么不满意也没有多热烈的喜欢。
笙陌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一个人可以那么狂热的喜欢一个什么人或物。她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她没有就不能继续这样活下去的。除了她的家人,她只爱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个无情的女子,她经常这样描述自己。其他的人对于自己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呢,她也不知道。
所以笙陌也没有讨厌的人。不同的人在她眼中都只是换了一身衣服而已。至于别人怎样看待她,她更加没有兴趣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说乌云太丑陋,它就能立马变成软绵绵的白云吗?没准最后还会下一场肆无忌惮的大雨。
大部分的时间笙陌都喜欢自己待着。偶尔她也会去参加一些聚会,邀请她的人他都快记不起容颜来了,是个并没有多熟的人。
为什么要去呢,人家喝酒你只喝水,人家吃肉你只吃菜,人家玩游戏你只看电影,谁说我没有偏爱的东西,是的,她们都这么说。
我在参加谁的聚会,笙陌问自己。是自己的狂欢,孤独是热闹的产物。一个人的时候笙陌从不觉得生活还缺点什么。
那个聚会中笑的最开心的女孩,笙陌以前好像认识。那时候还是个眼神冷漠的女子,眼睛很漂亮,不小心投射出的光芒带着死亡的气息。最怕看她眨眼的瞬间,睫毛会在双眼闭合的时候变成利剑刺穿谁的心脏。
现在笼罩在昏暗的灯光中有种朦胧美,卷曲的头发浮在额角显得妩媚动人。她轻唤身边的男子,以一种特别的称呼。手撑在另一边男子的肩膀上,然后,低头与另一些什么人窃窃私语。时而笑出声来,是少女特有的清晰缠绵的音调。
她没跟对面的那个女孩说一句话,可她总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她。啊,是个美丽的女子,安静的摆弄着手中的魔方。笙陌觉得自己是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子的,有种似曾相识的孤单,她在人群中,笙陌在人群外。故事中的人和看故事的人同样寂寞。
聚会怎样散场的,大概狂欢过后的沉寂是永恒不变的结局。喘息到最后一刻的人不愿意抽离,在人群散尽后藏在被子里偷偷哭泣。哭什么,一场离别是下一场相聚的开始,又认识了什么更加有趣的人。眼睛很漂亮的女孩流着泪说,我厌倦了替换,黑夜为什么不解风情,我只是希望它长久一点,太阳会照花了妆。
笙陌狠狠甩下了门匆匆离开。她看到女孩眼睛渗出血来,从眼角慢慢渗透,淌过粉末斑驳的脸,笙陌几乎要呕吐出来。她才不想为她擦干净脸颊,泪水本应该清澈的如同珍珠,是女孩自己把它变成了血液一样混浊不清的粘液。粘液是种让人感觉不痛快的东西。笙陌想,那么我是在讨厌什么吗。
笙陌从没想过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她只是在一步一步的过着自己的生活。至于将来要怎样,她想,走着走着就到了,到了哪里就在那里建一座房子,种满花和草,再有辆单车就能过完了一辈子。人们说她单纯浪漫,她就更加单纯浪漫,人们说她理想不求上进,她就更加理想不求上进。其实,笙陌一直都那样,人家却觉得她不是那样了。
笙陌开始对人脸产生一种恐惧。鼻子为什么有两个洞,酝酿着黑暗造出粘稠的汁液。眼睛真可怕,睁开就睁开,为什么要闭上,闭上的瞬间错过的却不以为意,把看到的当做真理,传递给大脑多少幻觉。嘴巴为什么要动,还有鲜红的舌头时而被吐出来,舔舐着肮脏尘土。蠕动的唇发出咒语般的文字,笙陌看着它们从唇齿间冒出来,扑向自己,真可怕。
笙陌跑回家,找了快黑布,她从黑裙子上剪下来的,被剪断的线在她眼睛下面拉开帘子。白天黑夜都没人掀开。笙陌把自己变成了盲人。
笙陌去小区的盲人学校学习盲文,社区分配给她一只导盲犬和一根手杖。她没花多少时间就学会了自理,毕竟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她已经走了几十年。不过,偶尔她会带着狗去别的陌生的地方,她站在公交车上眼神呆滞,看向很遥远的地方,没有人问她在看什么。
后来,笙陌带着狗坐遍了城里的公交,公交是人的聚集地。笙陌始终带着微笑,眼神坚定。有人用手在她面前摇晃,她依然一动不动的保持微笑。
笙陌觉得现在的世界是妙不可言的,她只接受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如果不想听她也可以闭上耳朵,就像当初蒙上眼睛那么简单,只需要剪掉一条好久不穿的旧裙子。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异常纯粹。
只是她依然不知道自己最爱吃的食物是什么,每天的进食都像是例行公事。对于生活,她还想种一阳台的花,让葡萄藤蔓延到墙顶,单车不需要了,它不能掌控自己的手杖。要一把吊椅,放在房子的正中央,等葡萄成熟的时候,坐在上面摇一摇,就有葡萄掉下来落在嘴里,是那种酸中带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