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原【第01学而篇第01章】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杨伯峻译文】孔子说:“经常学习,不也喜悦吗?远方来了朋友,不也快乐吗?得不到理解而不怨恨,不也是君子吗?”
【钱穆译文】先生说:“学能时时反复习之,我心不很觉欣畅吗?有许多朋友从远而来,我心不更感快乐吗?别人不知道我,我心不存些微怫郁不欢之意,不真是一位修养有成德的君子吗?”
【李泽厚译文】孔子说:“学习而经常实践,不是很愉快吗?有朋友从远方来相聚,不是很快乐吗?没有人了解自己,并不烦恼怨怒,这不才是君子吗?”
【注】三大家基本情况:杨伯峻——代表老式的考据,更多文言文解释的传统视角;钱穆——代表台湾最高水平,更多历史学家和宋明理学的视角;李泽厚——代表大陆最高水平,更多哲学家和五四西学的视角。
【游梦僧直译】孔子说:“效法先贤之行、觉悟圣人之道,而时时刻刻、因时制宜地践行圣人之道,不也是喜悦的吗?有人如群鸟之从凤一样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共同践行圣人之道),不也是快乐的吗?人(从)没有智慧而转成没有郁结,不就成为君子了吗?”
【游梦僧意译】孔子说:“效法先贤之行、觉悟圣人之道,而时时刻刻、因时制宜践行圣人之道,知行合一,行道合宜,不也是喜悦的吗?行圣人之道,而德化众人,有人如群鸟之从凤一样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共同践行圣人之道,如此‘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不也是快乐的吗?通过践行圣人之道,使自己及他人从没有智慧转成没有郁结,不就成为君子了吗?”
【详解】好,原文再续,书接上一回。(小时候,听广播小说,常常听到说书人在开始前说这一句话,现在拿来用用。)
前文说了:(学而)这一句话,是整个儒家思想的概括。浩如烟海的儒家经典,不过是这三句话的一个推演。何谓也?下面咱细细分析之。
鲜少人思考过:为什么“学而”一句话,是三个子句,而不是一句五句?为什么每子句又分两子子句?
有话说:《易》为三才之书,其言者三才之道也。三才者,天地人。
《易》,群经之首,华夏文化的源泉。《论语》【07述而篇17】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明确说明孔子是研究过《易》的,且深受影响。夫子如此推崇《易》,其弟子及其后的儒家,当然就不可能不受其影响。
《易》卦共六爻,上中下各两爻,每两爻分别代表天、地、人。人居天地间,所以是中间的九三、九四爻代表人。一个人不正派,会用“不三不四”来形容,这里就是此说法的源头,即其人不得其正位。
“学而”一句话,分三子句,就是对应天、地、人。为什么每子句又分前后子子句呢?正如上图,天、地、人分别用两爻表示。一子句为阳爻,子句又分两子子句,是阴爻。即天、地、人又分阴与阳。
从形式上来说,“学而”一句的句式结构,就是根据《易》的阴阳和卦爻来构造的。
下面,咱再从意义上来解读。
天言时,地言利,人言和。第一句“学而时习之”,讲的是天时;第二句“有朋友自远方来”,讲的是地利;第三句“人不知而不愠”,讲的是人和。
“学而时习之”,言“天”,在儒家思维的基本结构下,天与天时,“天、天时”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与“天、天时”紧密联系的就是所谓的“天命”了。参照前面对“时”的解释,就不难知道,《论语》对天时、天命的态度就是“与天其时而天与其时”、“与天其命而天与其命”,儒家对“时运”、“命运”的态度是十分积极的。“学而时习之”就是要成就这“与天其时而天与其时”、“与天其命而天与其命”。
说到“天时”,就涉及到“天命”。世人所信皆“听天由命”,甚至把孔圣人也解读成信天命之庸材,殊不可悲。
天命,又言“命运”,一般都认为是“宿命”,不可抗拒。但命运不是必然的,而是由许多的“偶然”交织相错、互为影响而成,也正因为如此,命运不是必然的,而是许多偶然变成的偶然。
正因为命运是“偶然所生出的偶然”,所以,命运是难以预测、把握和控制的。但其中的“偶然”,比如自身的偶然,是可以改变改进的,比如对某事的无知,可以通过学习而知之,这就足以改变这个“偶然”,从而改变命运的。
所谓的“蝴蝶效应”: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
孔子对命运是积极的,不是消极的;是乐观的,不是悲观的。举一个《论语》中的例子——【11先进篇19】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赐,即端木赐,生而贫,但运用自己的能力经商而成为富商,家财万贯。这就是一个例子。
从一个信天、信神、信鬼的大时代中,转变成“信人”,这就是孔子的伟大之所在之一。
关于“天命”就不再展开说了。言归正传。
“有朋自远方来”,言“地”。地,包括土地等,但不单指土地,甚至地球之类的玩意,而是指大道流行的场所、空间等。地是离不开天的,有其天时,必成就其地,其地,包括一切的现实客观条件。通常所说的“地运”、“国运”等,就属于“地”的范围。一般人更熟悉的,就是所谓的“地利”了,儒家对“地利”的态度也是“与地其利而地与其利”。“有朋自远方来”就是要成就这“与地其利而地与其利”。
“人不知而不愠”,言“人”。人,天地之心也。张载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的就是这“人不知而不愠”。那么天地之心在哪里?天地之心就在人的心里,人心立,则天地立其心。西学讲人化自然,后来又有了所谓的人择原理,但对这“天地人”的关系,还是没有儒家、《论语》讲得透彻。“人不知而不愠”,就是要成就“与人其和而人与其和”,最终成就真正的“人和”。
缠师解释“学而”句,用到“与天其时,天与其时;与地其利,地与其利,与人其和,人与其和”。此话本僧初听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发”,哦,忘了没头发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试图用“‘学而时习之’就是要成就这‘与天其时而天与其时’、‘与天其命而天与其命’”来进一步讲解。但还是很拗口兼难懂。
直至读到《管子》中的一句话,本僧方顿悟:“天以时使,地以材使,人以德使,鬼神以祥使,禽兽以力使,故德莫如先,应适莫如后。先王用一阴二阳者霸,尽以阳者王,以一阳二阴者削,尽以阴者亡。”
应,顺应;适,相合。应适,顺应之相合之。对天、地、鬼神、禽兽,要想使之为己用,必先晓其理、知其道,方能“依其理就其道”而“用天时,用地材,驱鬼神,使禽兽”。所以“应适莫如后”,“如后”,就是先从其后,去“晓其理、知其道”,然后再依其理就其道而用之。
比如农耕使用天时,之前得先了解四季之变化,春秋之易节,之后才能应节耕种,顺时而为,“驱使”天时为人所用,最后喜获天赐之收获。
但对人则不然,“德莫如先”,对人则要“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想别人与其和,得先与其和,先自己有德行,而后化人。
这样,晓天道知地理行仁德,才能“与天其时,天与其时;与地其利,地与其利,与人其和,人与其和”,“人和”,即“人不愠”。正基于此,孔学提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以“修己”为先、为重、为主。
所以,子路向孔子问如何做一个君子,孔子第一句就是:“修己以敬”,而后“修己以安人”,而后“修己以安百姓”。
修身不是盲修瞎练,而是“闻、见、学、行”圣人之道,是故孔子讲学的过程中,都是以古贤人的事例来讲解事理。《拼图解论语》就致力于把这些关联章句找出来,拼合以解读之。
《阴符经》有言: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也。三盗既宜,三才既安。三才即“天地人”,盗者,道也。道宜方能才安。
讲了“天时地利人和”,那阴阳一说,又是怎么回事?
学、习圣人之道,学时小人,习时君子,是阴阳变化;“朋”字,如前文所解,是万鸟从凤,从时为鸟,共行成凤,是阴阳变化;人不知而不愠,从没有智慧到没有郁结,是阴阳变化。
(从郁结)至悦,再到乐,再到不郁结(君子),也是阴阳之变化。
所以说,“学而”一句,就是言“天时地利人和”和“阴阳变化”。
既然说“学而”一句“是儒家思想的概括。是儒家经典,不过是这三句话的一个推演”。那《论语》的章句,都可以往这一句话里套?答案是肯定的。咱试试。
学,是见闻学行圣人之道,是效法贤人:【04里仁篇17】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时,是时时刻刻:【04里仁篇08】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这里的“死”,是“死守,固守”的意思,详细解到这章再说。
时,又是因时制宜:【14宪问篇13】“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
朋,是万鸟从凤:【04里仁篇25】子曰:“德不孤,必有邻。”;又【14宪问篇41】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人不知,是人没有智慧:【14宪问篇30】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人不了解自己是必然之事,就怕后天不能去了解自己,详细解到这章再说。
不愠,是不郁结:【01学而篇15】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节选);又【09子罕篇29】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
“学而”这一句话,是整个儒家思想的概括。浩如烟海的儒家经典,不过是这三句话的一个推演。诚哉是言也!
至此,对中文第一书《论语》第一句圣人的话解读完毕。
鲁哀公问冉有曰:“凡人之质而已,将必学而后为君子乎?”冉有对曰:“臣闻之,虽有良玉,不刻镂则不成器;虽有美质,不学则不成君子。”
“虽有美质,不学则不成君子”,随后,咱共学“君子学”教程《论语》吧。学之,未必成,但不学,必不成君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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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学而篇第01原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游梦僧直译】孔子说:“效法先贤之行、觉悟圣人之道,而时时刻刻、因时制宜地践行圣人之道,不也是喜悦的吗?有人如群鸟之从凤一样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共同践行圣人之道),不也是快乐的吗?人(从)没有智慧而转成没有郁结,不就成为君子了吗?”
【游梦僧意译】孔子说:“效法先贤之行、觉悟圣人之道,而时时刻刻、因时制宜践行圣人之道,知行合一,行道合宜,不也是喜悦的吗?行圣人之道,而德化众人,有人如群鸟之从凤一样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共同践行圣人之道,如此‘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不也是快乐的吗?通过践行圣人之道,使自己及他人从没有智慧转成没有郁结,不就成为君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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