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和现实总是在你本该应付出的年纪而偏偏被你挥霍之后,会让困苦和艰辛轮番过来给你上课。
我在说我自己。
走上社会的开初几年,生活的艰辛和困苦教训得我恐惧于前途的不明朗和明天的不可测。在这样的忐忑日子和不安的生活中我度过了高中毕业之后的四年时光。
其时,大儿子也降生了。
这四年,即一九九0年夏至一九九四年夏;我是在镇上的机械厂度过的。这是我社会人生的第一站,也是我职业生涯的开端;我在这里才开始思考人生,我在这里最早忧心我的未来。
思考我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寂寂于乡野?!
忧心如果有一天机械厂倒闭了,自己恐会被分分钟饿死,还会累及妻子。我那时,无时无刻不考虑这个问题。
厂子不大,总共有十几号人,接一些来料加工的活,如蜗牛一样在时代变革的大潮中朝前行,它的身边是飞驰时代之车;它的被碾压,被遗弃只在朝夕间。
我就在蜗牛的身上依附着,着急和焦虑如影随行;而我也只能用焦虑和着急打发日子。
这不是我要的日子!这不是我该过的生活!但又无能为力,莫可奈何!
我心里明白,我明确地知道,即便是这样的看不见前途的工作和微薄劳动馈赠也是因为祖上关系而被人施舍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好在,工厂里从领导到员工都是我的至亲至爱的乡友,我的心一直被他们温暖和照顾着。
工厂就在公路边上,闲暇时会在公路边发一会呆,路上急驰而过的车辆总是把灰尘扬起,又抛在它的身后,任它慢慢地落下或飘向远方。主宰不了自己,就只能任凭他人安排,你甚至不能发声抗争,也没有这样权利。
我知道车驰向了那里,我知道那里有更美更好的生活等待着有能力有思想的人去把握和开创。
那是繁花似的古城,那是晚上和白天一样明亮的古城,那是人人向往的生活所在。
厂里刚一进门的地方,照例是有一个门房的。一张破旧的桌子,一个蜂窝煤炉子,一张单人床,一把掉了漆的椅子和一位倔强的老头。
我总是来得最早的那一个。
读报,是我在学校养成的习惯。上初中时,一下课,我就去报刋栏读上几钟,逼得那个有几分懒的负责换报的老师颇不高兴,“有什么好看的呢?”他总是在换完新报时问一声。好象是问他自己,更多的象是在问我。
机械厂的门房的那张破旧的桌子上每天都会有一份崭新报。
这是这个离古城五十里之外的小镇和城市沟通唯一桥梁。
在我,更是困苦下的希望,沙漠中的绿洲一般。
只不过,和在学校时关注的重点有了判若两人的变化。
我不再关注国际大事,不再关注体育名星,更不再关注文艺副刋;只关注且最喜欢读《招聘广告》。
改革之初的中国,各行各业都需要人。
读招聘广告的时候,我的心是沸腾的,似乎自己的前途也变得光明了,未来,美好的未来在大步向我走来了,在邀请我的快快加入。
但是,这样的希望总是短暂的和转瞬即逝的,因为招聘的要求都会有一条――大专学历。
可我依然爱读报纸上的每一条招聘信息,我认定:在某一天,某一条信息是为我而发的。
我知道,我得当那一天作充分的准备,是时候该打造自己了。
那天,我利用假日,在古城买了一套《会计》专业,自学考试教材。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如果我不想荒度青春和未来,如果我不想让可爱的儿子和心爱的人今后受苦,如果我在若干年后可以问心无愧,那这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写于二0一七年十二月四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