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看红楼梦,是在一九八七年。那个时候我们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少男,正在读初中二年级。而自从进入中学以后,因路途遥远我们乡下的孩子只能住校读书。在学校里的生活条件异常艰苦,那个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是没有宿舍的,好象只有初中三年级和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可以住校。而我们只能租住学校附近的民房。每天早读、上午课程、下午课程、晚自习,一天之内,相当于有四个学习阶段的学习量,其抓紧程度是现在的孩子所无法理解和接受的。而在一天繁忙的学习任务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最期待、最愿意去做的事情莫过于是有时间看一看电视了。
想看电视在我们那个年代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不说生活条件不允许好多人家买不起电视机,就说那繁重的学习下来,人人都累的够呛,宿舍式的租住房都不允许有电视机的干扰,像是我们的父母已经事先与房东约好了似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就产生了这样的一个现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附近出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杂货店,他们除了卖一些我们需要的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包子、油条之类的杂食。更有甚者,他们一家一家都争先恐后地搬出了电视机放在店门口,逗引了一大批如我们一样的学生来到这里。电视剧红楼梦就是在这个时候每天晚上才一集的速度播出的。
记得我们每天因为下自习后没有抢到位置看红楼梦,第二天的课余时间忙不迭地问住在附近的同学回家看了红楼梦没有,如果对方回答说看了,我们将投去的是多么敬佩多么羡慕的表情!!仿佛那位同学就是我们课文里学到的英雄人物!同学自然绘声绘色地将自己所看所想一古恼地倒出来,说什么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王熙凤只要是女的那里面没有不漂亮的,那衣服、那头饰、那动作神情是所有以前电视中没见过的美!
我不知道红楼梦里那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官场、情场,只听说林黛玉和贾宝玉是相爱的就为他们祈福不止,就见不惯贾宝玉为这个丫头落泪,为那个女孩子伤悲!在林黛玉失望的血泪点点中、在林黛玉一次一次病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们陪着落下的泪水让刚蒙蒙懂懂的少年情事也开始在同学周围泛滥开来。
那个时候,没有看到完整的红楼梦剧集的我们,就在课余时间想方设法弄来红楼梦的歌词来抄阅以填补这种遗憾!请让我们来重温一下这首歌词吧——
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
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
如何心事终虚化
碍…
一个枉自嗟呀
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
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
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
春流到夏
后来,我们对红楼梦痴迷的现象不知怎么的被老师发觉了,老师不但没有责备我们因为喜欢红楼梦疏远了学习,反而鼓励我们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来他教我们演唱这首红楼梦的《枉凝眉》!!好啊好啊!当时老师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们整个教室都沸腾起来了!后来在下一轮的单元测验考试中,我们班考出了全年级第二名的好成绩,当然老师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在一次不是音乐的课上用整整一节课的时间教我们唱《枉凝眉》!
那个时候是怎么样的传授音乐呢?记得那位老师是熊老师,教我们物理,我们物理课学的相当好并考出了好成绩,老师非常高兴地提来了录音机,因为当时还没有出唱片,是跟着电视机的播放而用空白磁带录下来的,播放的时候就是效果不那么好。当时熊老师说:“红楼梦的《枉凝眉》是女声唱的,你们想不想听男声演唱的《枉凝眉》 ”?我们一时都楞住了,待明白过来是熊老师要用自己的清唱来教我们唱这首歌时,全场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老师轻轻地唱起来,教室里很静很静,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听的到;“……想眼中 ,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啊啊……”荡气回场婉转哀鸣之声不绝于耳,仿佛看见那窗外的玻璃也随着我们的心情一起颤动!有细心的同学注意到了熊老师的演唱是那么投入、那么专注,不知不觉中老师的眼角有泪珠在滑落!那时是怎样的感人肺腑、动人心魄啊!!直到今天我还记得老师的泪!老师演唱时动情的神态。直到老师教给我们那堂课之后,我们才明白:并不是所有的老师给学生们的都是学究和严厉的样子,他们也有自己丰富的感情世界和自己多才多艺热爱生活的激情!
学习完红楼梦中的主题曲《枉凝眉》之后,同学们这种对红楼梦的痴迷和热爱并没有消减下去,回想起来当初的这份激情贯穿了我们整整一年的初二年级生活,我们同学不但抄录歌词、学唱歌曲,更有不少同学将《葬花吟》、《晴雯唱词》等等所有的红楼梦里的诗歌、词语、联对都用手抄本的形式,摘记于一份精巧的笔记本上,一时间在同学当中争相传阅!在一九八八新的一年到来之际,可能是有一些比较明智的商人嗅到了红楼梦人物受到大家喜爱的商机,大街小巷出现了以红楼梦人物为背景的明信片,同学之间互相在名信片上表达对新年的祝贺,更有同学以收到并收齐金陵十二钗人物的明信片为一种无比的荣耀!我记得当我们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疯狂地跑出去购买哪里知道市场上竟然早已没有了这类明信片的踪迹!
现在,新的五十集的红楼梦连续剧跟着电视网络看完了,对于现在的剧集我不想做任何评价,只是于我自己而言,我更明白一些小说中的人物个性,由当初对她的懵懂无知到现在的坦然接受,我也经历了从少女到少妇的转变,明白了时代命运赋予人物的结局还是有规律可遵循的,明白了黛玉在凄凉幽怨中的慨然扑死、明白了宝钗在薛姨妈、凤姐等人的安排下含泪出嫁、明白了宝玉看破红尘最终去到自己该去的地方的佛心!是啊!一切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是过眼云烟、红楼一梦!我们的现实生活里,还有多少薛宝钗在无爱的婚姻里强作欢喜!还有多少痴男怨女像林黛玉一样的在爱情的苦海里拼命挣扎!其实,我想说的是,生活就是在重复着昨天的记忆!历史的年轮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留给我们的故事却永远撰刻下来成为了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