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天，我坐在冯记水煮鱼正对的餐桌上，正想着怎么写写大爷今天讲的小理论——“选择恐惧症”，不想却旁听目睹了一场与“选择”相关的分手。
在我旁边的一桌，坐的是一对情侣。男孩穿一件黑色T恤，一条深色牛仔裤，干净而干练；女孩扎着马尾辫，穿浅绿的碎花上衣，浅灰的棉质长裙，脚上铮亮的小皮鞋在桌子底下微闪着光。
女孩坐在桌边低头玩着手机，男孩买完食物端过来的时候，故事就开始了。
“你怎么都是买的水煮鱼呀～！”女孩皱眉嘟嘴，带着刺耳的拖音，满脸都是不满。
男孩被突然的质问搞得有点懵，呐呐地回道：“不是你说，今天吃水煮鱼的嘛？”
“我明明说的是吃水煮鱼家的水煮肉片！是你买错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鱼！”女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声音也高了一个调。
“额，那现在怎么办……？”男孩无奈的声音微微传了过来。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反正我不吃鱼！”女孩推开身前的碗筷，再次低头看手机。
男孩默默把女孩的碗筷摆正，和声道：“总不能扔了呀，我记得上回我们吃鱼也挺好的……”
“没有！我从来就不吃鱼的你不知道么！”女孩头也没抬就怼了回去。
“好好好，我错了。要不，今天先将就吃点，明天再吃水煮肉片好吧。”男孩诺诺地安抚着女孩的情绪。
女孩终于勉为其难地动了动筷子，然而分手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个鱼皮这么恶心，我要怎么吃嘛～！”熟悉的拖音再次响起。
“这么多鱼刺我要怎么吃！我会被卡到的～”
“我被卡到啦！我说了不要吃鱼你非得要我吃～！”拖音到此时早已高了八个调，还略带哭腔。
“不就是吃个鱼而已，要不要这么多事啊！”沉默许久的男孩，声音里终于有了火气。
“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你还反过来吼我！”女孩的嗓子愈发尖锐刺耳。
男孩再次沉默，铁青着脸起身点了一份水煮肉片。回来落座的时候，我再旁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火气，他开口道：“要吃自己去端！”
“自己端就自己端！”女孩抬眼瞥了下冷着脸扒饭的男孩，“自己买错了还对我发脾气，真是……”
“爱吃不吃，要吃自己端去，不吃就走，今天你自己回去！”男孩再次开口，语速很快。
“自己回就自己回！”女孩被男孩决绝的话怼得声音都有点颤抖，她紧皱着额头，继续玩手机，面上不动声色。
“水煮肉片好了。”店家的喊声传来。
女孩站起身，用力挪开身后的椅子，磨得地板吱呀作响。她端回水煮肉片，用力把男孩买的水煮鱼推回男孩面前。
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女孩终于开始好好吃饭了，世界都好像安静了。
就在我以为故事到此差不多可以结束的时候，女孩又开口了。
“待会你不送我回去，那就快把我的钱还给我！”我在她的脸上看见了反戈一击的快感。
“好。”这回，轮到男孩头也不抬了。
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女孩吃着水煮肉片玩着手机，男孩埋头对付眼前的两碗水煮鱼，彼此再无一言，也再未看过彼此一眼。
我吃完饭，寂静依旧。我终于没有看到最后的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