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圆似月,寒光冷如霜。
刀悬白莲台碧血池上,奉为教中圣物,唯教主可用,教主取刀需立誓,挥刀若为情,伤心时还刀,血撒白莲台,身投碧血池。
刀身血刻十字,鲜红欲滴:情深不可久,长刀斩相思。
然世间痴男怨女,情到深处,又怎会顾及下场,怎会在意结局。
取刀时,她才十九岁,已掌教三年。而她心中之人已近而立之年,娇妻在堂,幼子在膝。
她不在乎。
长她八岁怎样?有妻有子又怎样?在她心中,他就是英雄!策马扬鞭,指点江山,夕阳洒下时,光辉便笼罩他身上,就如她所信仰的那尊带来白阳时代的佛。教中秘密神圣的祭坛,变成他休整军队、谋划天下的地方。而她明白,只有她能够成就他,而他,也会还天下一个太平。
自这一日,手中刀染血。只做一件事:护着他。察罕贴木尔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围住覆船山,一万多人,一夜以后,血染朝阳。手执长情刀,身处修罗场。
仙儿,我虽感念你一片痴心,但恨相逢太晚。我已有妻室,不忍相负,却又不愿委屈了你…
国瑞,你莫说了,我明白。
一夜长谈后,她决定倾教中所有,也要助他功成。教中只有一人反对,是教中徐长老,前教主结义的兄弟。但两年之后,徐长老的声音没有了,因她的亲信,就在徐长老手下。但这时,其他人反对的声音却多了几分。
仙儿,你何苦为我如此…我朱元璋本不愿争这天下,做你手下一将,也可助天下太平。我更愿,你能安稳。
国瑞,谢谢你!
外人为王,没有人愿意;但她身为教主,自己的兄弟为王,便无人敢来置喙了。而他,则也如愿,成为了小明王的左膀右臂。但是,狼,终究是要咬人的。
仙儿,你听我说。徐长老的死,所有人都对你颇有微词。我伐陈友谅,也是证明你持身清白,绝无偏私啊!
…
仙儿,你要明白,我心心念念,也都是你!
三年后,小明王韩林儿瓜步醉酒坠船而死,她哭了一夜,他更是扶棺大嚎,若不是她拦着,他险些当着林儿的灵柩杀了廖永忠。只是她不知道,这匹狼又在咬人了。
南征北战,转眼,她已是三十二岁了。长情刀,毕竟只是柄刀,用的太多,已有些钝了。她还一直护着他。功成之日,她也算喘了一口气。那一夜的承诺,他仍旧没有兑现,但她知足。她明白,他身处现在的位置,其实并不比征战的日子安全。她,又帮了他七年。
她的另一个亲信,提着廖永忠,摔在她面前。这个醉汉口中套出了一件秘密:当年韩林儿过瓜步,是朱元璋命廖永忠派遣水鬼,暗地里凿沉的船。
她不明白!但是,她也明白了。她明白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想要的,只有天下。但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愿意给他,为什么他还要变着法的来骗?心灰之下,她只带着一个人离开了。廖永忠活的侥幸,却也没逃过朱元璋的手段。
回到江州总坛,却发现一片狼藉,留守总坛的弟子新死不久。暗处,四名锦衣卫杀手向她扑来。但身边这个亲信,她要保,白莲教,不能毁在她手里。
弯刀号长情,刀法名斩情,刀落,情断,命亦断。但此时,背后一把匕首,已经刺入。
她才想起,在她将一切交给他时,白莲教,已经毁在她手里了。
刀是兵器,情又何尝不是兵器?长情刀再锋利,难道能比情之一字伤人更深?终于明白,数百年来碧血池的血养的不是刀,而是自古痴情的魂。
天地之间,仅剩她一人而已。一声狂笑,飞身上白莲台。
挥刀若为情,伤心时还刀,血撒白莲台,身投碧血池。
二十春秋空遗恨,我负众生君负心。
情深难了唯自苦,来生宁做绝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