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0点,刚刚从一个酒局下来,把喝醉的同时送回家,打开电脑,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是父亲的这一通电话。
“送你念了大学,支持你买了房,给你筹备了婚事,现在你也有小孩了,我们也老了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生意越来越难做了,我和你妈妈的身体都不好,孙子我们没有能力带,你弟弟还没有结婚,这个店子还是要继续经营下去。”
2年前父亲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肾功能不全,遗传奶奶的多囊肾,肌酐偏高。尿毒症是早晚的事,最后的几年会靠着透析维系。
跟父母沟通过无数次,家里的生意放弃吧,早点退下来,把铺面转租,好好养着。
但是,深思熟虑后的父亲今天终于给我打了这通电话。
其实,这一切似乎在我的意料之中。
已经55岁的父亲,不抽烟,不喝酒,不认识麻将,不打牌。邻居眼里,这是个只会死挣钱的小老头。母亲眼里,他抠了一辈子。
我的父亲是农名出身,高中学历,但是由于整个家族都困难,毕业后就开始打工,先是到林场,后做了泥水匠,到处建房子;最后到江西山里搞副业!
可能给我儿时最多的记忆是,过年父亲回来,带回的几只莲藕。那个时候我以为,莲藕本身就是黑色的。
母亲跟我讲,父亲去家里提亲的时候,穿的是大姑的牛仔裤。每次父亲在身边母亲提起,他也不会反驳,总是说,那个时候哪有一件像样点的衣服!
生我的那一年,父亲建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过年回老家,父亲还会讲,当时这个窗户,一定是村里最时髦的,因为木制窗户上镶的是玻璃!
在我5岁那年,父母卖了2头猪,带着一年积累的几千块钱毅然到了镇上开始做生意。一个半年就亏光了,那时的父亲安慰母亲说,我们选的这个位置太差了,服装一条街卖食杂,生意难得做,我们再拼一次,如果还是做不好,那就只能一辈子种地了。
一个月后,父亲借遍了所有的亲戚,租下了镇上最好的位置;24年前,年租金一万五。
白天做生意,晚上父亲、母亲、弟弟、我挤一张床。
紧接着,我到了镇上读小学。打小起,就开始跟着做生意。开学家门口摆摊卖文具,中秋摆摊卖月饼,过年摆摊卖爆竹!
那时候的父亲,特别的拼命。每天,6点多开门,晚上11点后才关门。进了一车货,不敢花钱请人搬,自己一件一件往里面扛,腰痛的受不了后,就打湿了毛巾拧了扎在腰上继续搬。
慢慢的条件好了起来,从早上吃5毛的泡面去上学,到1块的,到2块的,到每天3元零花钱!
我小学毕业那年,家里在附近买了地基,盖了商铺和住房。我记得,母亲总是告诉我们要节俭,家里一直欠着账!每年,母亲都会说还有多少万多少万未还清!
我脑子里,永远没有父亲抽烟、打牌、打麻将的样子!过年前,母亲总会给我们买新衣服,但是试穿过后,一定会挂起来,告诉我们这个只能在过年走亲戚才能开始穿。
初中的毕业成绩,决定了你以后穿草鞋还是皮鞋
上初中的头一年,父亲找到了他的高中同学,我班主任的老公,期末考试他提前去学校拿到了我的成绩,七门加起来230分;高中同学悠悠的问他,你家小孩是不是智力有问题!
从那之后,父亲给我买了英语复读机,置办了新家第一个家具—我的书桌。给我转校,重新复读初一!
那一年,父亲跟我说,初中毕业成绩,决定了你以后穿草鞋还是皮鞋!
杭州,我还是会送你去的。因为,我也想去看看西湖。
考上高中后,我离开了家。寝室的床底下,总会有一箱营养快线和一箱矿泉水。我花了更多的钱,学了音乐,考到了杭州。
那个9月,我要上了大学。我决定自己坐火车,一个人出省。父亲说,上学,我还是会送你去的。因为,我也想去看看西湖。
父亲带着我到了杭州,看了西湖,像素并不高的手机里记录了父亲佝偻的背,花白的头发。
你爸爸3个月前就写好了演讲稿,现在都能倒背如流了。
16年10月份,我在结婚的前一天赶回了家。父亲操办了一切婚礼事项!母亲跟我说,明天你结婚,你得说几句话。来,把你的稿子给我看看!
我那需要稿子,给别人主持了太多的婚礼,给几百人上过课。母亲说,你爸爸3个月前就写好了,现在都倒背如流了。
结婚当天,父亲拿着话筒,木讷的对着所有亲朋好友,像背书一样,感谢了母亲的娘家,感谢了老婆的娘家,感谢了母亲,给我们送上了真挚的祝福。
但是,站在旁边的我,内心翻腾;这么多年来父亲给我做的一切涌入眼帘,现在眼前的这个背影既熟悉又陌生。它不在宽大,甚至有些单薄,但却依然伟岸!哪怕就是父亲背出来的一个个文字,都让叫嚣着不屑于准备的我觉得羞愧。那一刻,我哭了。人生中,第一次在婚礼的舞台上哭!
今晚,拉上窗帘,开一盏小灯,端上一杯醒酒茶,电脑屏幕前奋力敲击。我能够记起的,发生在我与父亲身上的远不止这些!
父亲的努力改变了家族的面貌,如今的你慢慢老去,但依然拖着病痛的身体行使者作为父亲的职责。
这就是我人生行走最大的力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