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时代道德篇(九):趋炎附势之祸,甚惨亦甚速;栖恬守逸之味,最淡亦最长。
在北洋历史上,能够弄潮宦海的各路枭雄,自然也经历几多浮沉,饱尝权柄带来的这种最诱人的春药。不过,也有两位北洋军阀在告别庙堂后,并没有养成恋栈的毛病,这两人身上的骨气,也成了清末民初最后的士大夫的背影,孑然而行,怅然若失。这两位与众不同的北洋枭雄,就是段祺瑞和吴佩孚。两人曾经交过手,在直皖战争中算是撕破了脸,不过吴佩孚在提起段祺瑞时,即使在你来我往的电报攻伐中也必执“弟子礼”,这是一种“尊师重道”的本分。在士大夫的操守中,讲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两位北洋巨擘在江河日下的北洋宦海,用尽峥嵘一生,甚至不惜生命去印证。
作为继任老头子之后,即将分崩离析的北洋军阀的当家人,段祺瑞自然知道肩上担子的重量。不过这位群雄口中的“芝老”,用言行身教堵住了悠悠之口,没有任何一个庙堂对手,可以在他的“清名”之下妄言。然而过于强势的性格,也造成四面树敌的境地,一开始没有嫡系人马的皖系军阀,虽然后期编练了“参战军”这批人马,但是断然支撑不了段祺瑞的庙堂抱负,更何况他的对手中有同样刚直的吴佩孚。不过胜亦当战,败亦当战,惜败于后起之秀不丢人,但是在冯、张两人的夹缝中受气,段祺瑞当然不能接受,悬节而去成为必然,搭上的心腹爱将徐树铮,更成了段祺瑞无法迈过的心坎。
其后,寓居津门的段祺瑞,对于日军的一再拉拢,与一直在其帐下效力的王揖唐相比,自然是骨气傲人。他不像长袖善舞的王揖唐那般,在日军与南方之间左右逢源,与日军暗送秋波,不惜认贼作父,板垣征四郎离任之际,王揖唐竟表现出“离别慈父之感”,让段祺瑞更加感到不齿与不甘,于是毅然选择南下,接受曾经敌手的一再邀请,尽管算作“寄人篱下”也不愿与日军为虎作伥。落魄下野的吴佩孚,同样也受到了曾经敌手的礼遇,奉系军阀“世侄”赠其宅院,供求开销。当山河危亡之际,树大招风的吴佩孚,同样站在抉择的十字路口。
最终,日军开出“助款百万元,枪械十余万支,弹药重火器若干”的利诱,以及助其东山再起的说辞,却忘了“上马拿枪,下马赋诗”的吴佩孚,巅峰时期有人马何止十万,有粮饷何止十万。这位秀才出身的落魄玉帅,对于日军的威逼诱惑不若是冷笑着拒绝,然而最终的谢幕,是在日本牙医“治牙”后气绝身亡。没有留下血脉的吴佩孚,后人曾说这也是先祖的一种解脱,因为念念不忘报国志,面对民国二十八年的北平,吴佩孚的心境自然是凄凉万分。那份曾经的骨气,对于吴佩孚来说不惜生命,而那份最后士大夫的坚守,功名利禄的过往以及东山再起,成了一种可遇而不可强求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