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跟一个朋友聊起过往的一些经历,有些看似忘却的往事,忽然闪现在脑海,颇有些感慨。
二十多年前湖北小城的初夏,天气慢慢升温,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在做最后的冲刺准备,意想不到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到月末的时候,照例是要找家里要生活费的。我去了武汉,那时我的父母在武汉讨生活,母亲挑点水果之类的走街串巷的叫卖,父亲推着装有两个大袋子的自行车呟喝着收废品,说是收其实捡别人扔掉的废旧物更多一些,毕竟只出些力气不需要成本的买卖,更适合囊中羞涩的父母来操持。在学校,我时常会有一两件比较时髦的衣裤鞋袜来撑撑门面,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虚荣心。其实是好心的武汉人在清理他们的衣物时给父亲的,遇到尺码合适外观比较新一些的,父亲就会让母亲清洗干净收拾好,等我去拿生活费的时候,满心欢喜的交给我。虽然是别人淘汰的旧的衣物,质量大多比我们买的新的还要好,我也是能接受的。
那个月父母的收入还不错,我下午去到的时候,父亲特意吩咐母亲多买点菜,还特意买了猪膀蹄炖了汤,好好加个餐。父亲喝着小酒,习惯性的畅想我们家的未来和大计,只到舌头开始打结也不愿意停下来。一家人开心的吃了一顿比武汉的盛夏还炽热的晚餐。父亲最后宣布我这个月的生活费从40元加到60元,加上学校要收的资料费44元,一共104元。拿着父亲递到我手上的钞票,认真数了两遍,十张新旧不一的拾元面额、一张贰元面额和两张壹元面额。还没想明白多给的二十元钱该怎么花,父亲的鼾声已起,我也在父亲的鼾声中进入了梦乡,那一夜的梦一定是无比美妙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父母已经外出干活了,而我浑然未觉。
直到我从武汉回到学校的教室,一切是那么顺利和惬意。晚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班主任迈着他从不慌乱的步伐踏着清脆的铃声走上讲台,安排学习委员把44元的资料费收上去。我打开书包掏钱的时候,发现钱竟然没在我惯常放钱的位置。心里咯噔了一下,开始在书包里翻找,我找了个遍都没有钱的影子,头“嗡”的一下像要炸开了,钱居然丢了,这可是一个月的生活费和学习资料的钱,心紧紧的缩了起来,整个人都木了。
同桌发现了我的异样,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喃喃的说钱丢了,全部都丢了,同桌安慰我让我再找找,我知道找不回来了。我想起在武汉上车的时候,有三四个人在我身边挤来挤去,等我挤了上去的时候他们全都没有上车,当时搞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上了车也没有多想,一路上都沉浸在增加了生活费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意料到这场无妄之灾的到来。
同桌是我们的班长,城里的孩子,家里条件不错,也不像有些城里孩子看不起我们农村来的同学,深得同学们的信服。他说:“资料我让老师先发给你,不能耽误学习,总是会有办法的。”一百零四块,对于我和我们家绝对是一笔巨款,就这样被我不小心弄丢了,简直是罪无可恕!几个要好的同学轮番安慰,我还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自习,班长找我借作文本看看,说想借鉴我写作文的思路,我找出来给了他。前排的同学递给了我一包东西,我打开来发现是几包方便面,她说:“我觉得这个面不错,就拿给你尝尝。”下午班长还我作文本的时候,我发现中间夹了东西,我问他夹的啥,他笑笑没说话。我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夹的是钱。又有同学来找我借书和借书给我看,无一例外书里都夹了钱。那是我这辈子能感受到的最大的善意,他们热心的帮助我,还要小心翼翼呵护着我敏感而又脆弱的心灵。后来才知道,班长为了多点钱给我,卖了他收藏的一枚他最喜欢的邮票。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生活的忙碌让我们断了音信少了联系,有些人甚至遗忘在了记忆的深处,但是丢了钱而收获的暖意和友情,是一生的瑰宝。谢谢你们的碎银几两,让我眼里有光,让我从不孤单,让我抵挡人间的所有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