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兵】南柯(下)

* 84话衍生

* 有私设

* 不知道自己写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 我也不知道这篇如此清水的小破文为什么会被和谐掉


人生是一段旅途,不断地前行,不断地失去。

利威尔第一次经历“失去”时,他甚至尚不能理解这个词汇本身的意义。那时的他,只是个瑟缩在破旧毯子底下的、脏兮兮的孩子。然后他被一个脾气古怪的男人捡走,等他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似乎从未出现过。

那是他第二次描摹“失去”的形貌,然后有了第三次、第四次……

至亲,年少的挚友,并肩多年的下属与同僚,拥有同样血脉的亲人,然后是埃尔文。

待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似乎没有尽头时,他已将这个字眼镌刻在了眼里、心底,并以静默之姿,迎接这生命的常态。

利威尔自认为是个豁达的人,了无牵挂,茕茕一人。像是冰原上孤独的旅人,漫天风雪中看不见一点星火,他只知道这段旅途必须走完,却不知道该走向何方。

直到有人在远方点亮了一盏灯火,微弱得几度险些被风雪淹没,却最终以极为笃定的姿态,静静地守望着。

利威尔贪恋那一盏灯火的温柔。


调查兵团第一次踏足巨木森林,并活捉了两只巨人时,战败的硝烟才刚刚散去不久。士兵们最终也没有等来团长的遗骸,在仓促而略显滑稽的追悼仪式上,他们新任的团长,不带半分情绪地,说出了将来会被传颂千万次的誓言:为了人类,献出心脏。

只有利威尔才知道,随着誓言的响起,埃尔文的目光,从未真正地落在王族与上峰身上。一如往昔,他站在埃尔文侧后方,也是在这个位置上,他无数次地,注视着埃尔文的侧颜。他追随那一道目光,已经太久了。不知为何,他无比地笃定,只有他是清楚的,清楚誓言的背后,埃尔文真正的意味。

这个誓言,并非为了所谓人类的精英,而是为了自由。

而当利威尔站在巨木的枝头,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原时,他才真正地,明白了自由的含义。自由是没有方向的,没有意义的,它本应伴随着生命的一呼一吸而存在,绝不应被任何人造物所裹挟。

那是高墙、王政、乃至巨人都无法阻挡的,生就的本能。


埃尔文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树下聚集的几个巨人,它们仰着头,露出黏连着血液的排牙,只有空洞的眼神,才能到达埃尔文的身边。关于巨人的基本特性,韩吉已经作出了相当可靠的推论,也正是在推论的基础上,他们才能将埃尔文提出的阵型发挥到极致,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人类足迹的极限。

“真是恶趣味啊。”利威尔环抱手臂,坏心眼地评价道。

埃尔文只是从容地将目光从巨人身上抽离,“索敌班有消息了吗?”

利威尔仔细地听了听风中的动静,除了枝叶摩挲的声音,什么也没有。按照计划,补给班负责安顿物资与马匹,索敌班则进入密林深处。

“没有。”

“韩吉呢?”

“跟着索敌班去了。”发起疯来连米克都拽不住,利威尔省略了这半句话。“

埃尔文却像是听见了他的腹诽,带了几分笑意,“他们倒是合得来。”

“有一个不省心的长官,这可不是合得来的问题。”利威尔意有所指般地看着埃尔文,眼里蓄着些道不明的情绪,“如果是我,可能直接就把韩吉那家伙给宰了。”

“真是严格啊。”埃尔文的心情似乎不错,眉眼弯弯,罕有的、舒展开的笑容,“看来我要努力变得让人省心一些才行。”

利威尔没有搭话,纵身从所在的枝干跳到了埃尔文身边——说是枝干,却粗犷得有些吓人,仿佛是地下街的某条窄巷。他的平衡性极好,所以早在地下街区时,就能将立体机动运用自如。即使如此,埃尔文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肘。

“……”利威尔有些怔忡,随即面上有些嫌弃地看着埃尔文,后者被他看得啼笑皆非,只觉得像是见着了一只炸毛的猫,便松开了手。

于是他们彼此无话,并肩而立。

面前是来时的方向,从地平线的尽头,穿过平原,与巨人擦肩而过;身后是无尽的参天密林,深处晦暗不明,每前行一步都充满未知。而他们正站在光影的交汇处,时间仿佛静止。在墙外,战士的五感必须保持高度紧张,于是每一秒都被无限地放大,仿佛一场没有尽头的鏖战。

那是他们第一次并肩俯瞰所征战过的热土,背靠即将斩除的黑暗。

回过神来的时候,床榻突然轻微地凹陷了一下。


利威尔抬头,埃尔文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床边,却不看他,只是抬头,望着头顶黯去的一盏孤灯,“人类是渺小而脆弱的生物啊。只有个体不断地牺牲与被牺牲,作为整体的‘人类’才能得到保护。”

“是吗。”利威尔托腮,带着几分玩味,“人死了以后废话会变多吗?”

“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埃尔文笑着回答道,“毕竟,唯有思考不能停止啊。”

利威尔回味着缭绕在耳边的、有些熟悉的字句,下一刻,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团长的声音——不是某个金发碧眼的混蛋,而是那位直到最后一刻仍在前线死斗的,再也回不到王都的,故去的前任团长。

埃尔文在重复某个黄昏,那位团长所留下的、最后的嘱托。


联合战争的诏令颁布之初,埃尔文便察觉出了诡谲的意味。那一日,调查兵团的上峰会议格外清冷,团长看着散落在圆桌上的羊皮卷,陷入了沉默。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上峰们接受了这道命令,仅此而已。

兵团的战力被一分为三,以埃尔文为首的队伍驻守王都,一部分士兵在郊外的驻扎地作候命准备,余下的战士将由团长亲自率领,作为联合军的核心,前往最残酷的战场。调查兵团是人类对巨人最重要的战力,理应是一场夺回之战的象征。

议事厅的大门打开时,埃尔文看见利威尔环抱手臂倚着墙,百无聊赖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面上是惯常的倦怠。彼时他们间已渐渐的卸下了周身的盔甲,仔细想来,也是有几分坦诚相待的意味。

利威尔看见埃尔文时,后者站在几位上峰的身后,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埃尔文似乎有些不对劲。一个雷霆决断的人眼里,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犹疑,一闪而逝,他还是捕捉到了。

利威尔抬起眼睫,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埃尔文简短地解释道,“战争要开始了。”


“战争”像是一道魔咒,以王庭为中心,如波纹晕染开来,贵族、军阀、新兵、平民与难民,只经过了短短数日,便成了魔咒下的狂热信徒。疲于奔命的时代,活着便已竭尽全力,遑论思考。当街上开始出现手持武器的民间自卫队时,利威尔才真正地明白,一个坏的时代究竟能使人疯狂到什么地步。

真是糟透了。他有些嫌弃地推开了喋喋不休的韩吉,与熙攘的“自由战士”们擦肩而过。

那一天的落日格外美,残阳眷眷不舍地撕扯着云霞,染上血红的颜色,夜幕迟迟不肯降临。回廊里光影斑驳,中庭的喷泉停了,一池静水。

埃尔文与团长站在中庭的边上,团长站在残阳火光般的余晖下,埃尔文则险些被回廊柱的影子吞噬,在荫庇处沉默不语。

“埃尔文,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许久,团长打破了僵局,神色泰然,仿佛只是在闲谈一般,“王的命令,是我等士兵的箴言,除了以身践之,我们没有选择。”

埃尔文抛出冷峻的疑问,以十分笃定的语气,“您是否质疑过命令本身的合理性。”

“身为士兵,我不质疑任何一道诏令。”团长平素蓄着胡茬,倒有几分落拓的意味,彼时站在埃尔文面前,却是不容置疑的、战士的身姿,“我深信国家机器自有其运行的道理,而作为这个庞然大物的一部分,我必须遵守它所指定的规则,以维护它的正常的运转。

“某次壁外调查前,也是在某个黄昏,你说财产、权利与崇高的理念,一旦巨人攻入墙内都会灰飞烟灭,所以我们不管用什么卑劣的手段都要进行壁外调查。你所做的一切,固然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我所做的一切,也同样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调查兵团的最高统帅,即将率领一支军队为夺回领土而战的男人,沐浴着那一日最后的一点日光,平静而决绝地说,“人类是卑微而渺小的生物,只有在连结成整体时,才有可能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所以,国家机器绝对不能停止运转,王政也必须存在。而为了这一份可能性,作为调查兵团的团长,我万死不辞。”

“我将肩负我的使命,作为人类核心的象征,迎接我应有的宿命。埃尔文,请你担负起你的使命。”

“调查兵团就交给你了。”

最后一丝余晖终于从天际消弭殆尽,天幕黯淡了下来,天黑了。

埃尔文没有离开,他站在昏暗的回廊里,以军人的最高礼仪,目送那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远去的背影。良久,他转身,却对上一双冷冽如秋霜的眼眸。

“埃尔文·史密斯。”利威尔盯着埃尔文,一字一句地说,“不要后悔。”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埃尔文问道。

利威尔没有回答,而是慢吞吞地挪了位置,倚住了埃尔文的背,肩胛骨相贴,隔着单薄的衬衫。

他仰头,发梢贴着他的外套,粗粝的质感,刻着自由之翼的纹样。他闭上眼,维持着这个姿势,仿佛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他与埃尔文不是没有肢体接触,可这是第一次,他们的心脏离得那么近,就在咫尺之间。

真实得有些可怕。

那个啼血的黄昏,大抵是一切的渊源。在他走向埃尔文的那一刻,在他与埃尔文目光相接,跨越所有明的暗的界线,将“不要后悔”原封不动地还给埃尔文时,他知道,一定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有什么消失了,也有什么诞生了。

也许在那一刻,他真正地追上了埃尔文。不再是那个站在他身后,像读一本晦涩难懂的书一般,追随着他的目光,而是真正地,与他并肩而立,与那个曾让他失去一切、又亲手重塑的男人,肩负起了人类最后的希望。

终于,我与你并肩而战。

他见证了埃尔文的蜕变,正如埃尔文亲手重塑了他的人生。他们共享着关于世界的绮思与愿景,担负着无数为人类而死的灵魂。教书匠的孩子,与娼妓的孩子,仿佛交错纠缠的藤蔓,凌乱得分不开来,他们注视着彼此,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属于各自的深渊。

埃尔文是恶魔。那个从战场上幸存的新兵这么说着,恳求他将埃尔文留下,留在这个炼狱中。新兵的呓语让艾伦败下阵来,苍白的面庞满是绝望。十多岁的年纪,情绪都露在外头,轻易教人看破。

他多想让他活下来,这个无法从他生命中割舍的人。可他却选择带着可笑的侥幸,对那个人说,我要做选择了。即使是那样残酷的话语,埃尔文却像是听见了最美的情话,在那一瞬丢盔弃甲,温柔得像开在绝境里的花。

利威尔单膝跪地,与他目光交汇,如同往日里的无数次对视。在破旧的房子面前,在同伴的尸骸旁,在巨人的咆哮声中,他向他起誓。


“放弃梦想去死吧。”

我唯一想守住的只有你。

“带领新兵前往地狱。”

你值得世间所有的美好,而非在地狱挣扎。

“兽之巨人,由我来解决。”

我愿为你而战,至死方休。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埃尔文发自心底的笑容。卸下厚重的盔甲与桎梏,像是与世界达成了和解,像是为自己漫长的征途画上了一个句号。

利威尔想,如果“海”真的存在,那应该是如埃尔文的眼,通透的蓝色,澎湃的温柔。只要想到余生再也见不到的景色,难免有些孤寂。

“列维。”埃尔文忽然叫他的名字。

“我在。”利威尔低声回应道。

“我临死前,说了什么话吗?”

“哈?”利威尔挑眉,仰着头,将重心压在埃尔文身上,后者体贴地弯了腰,让他靠得舒服些,“说了一些无聊至极的梦话,很有你的风格。”

闭上眼,脑海中便出现了一片废墟。当所有人离开,留下他与埃尔文时,他忽然想,他们总是有独处的机会。也许是为了商讨某个秘密的计划,也许是去墓场看望故去的战友,也许是心血来潮的远望,也许只是夜深时的一盏小酌。

生命中的每个瞬间,似乎都有他的存在。

那时候,他看着凯尼死去,留下了这一盒针剂,足以改变人类命运的魔药。孤独的旅人在那一天蓦然发现了一直远望着自己的亲人,可下一瞬,那熟悉的身影被湮灭在风雪中。他只身回到城内,王女被新兵们簇拥着,她鼓起勇气,轻轻地给了他一拳。原先只会嚎哭的弱者,正在以各自的方式生存着、成长着。他罕有地笑了,有些释然。

人群散去,他又是一个人了。然后他看见了埃尔文,披着外套,空荡荡的袖子,远远地注视着他,像在等待什么。利威尔对上那双蓝眼睛,眼角有些酸涩,站着没动。于是埃尔文便朝他走来,熟悉的气息一步步地迫近。

利威尔把针剂掏出来,递到埃尔文面前说,凯尼死了,这是巨人化的药剂。

埃尔文看着利威尔没有血色的脸,没有说话,伸手,却不接盒子,而是轻轻地握住了攥着盒子的手,冰凉得像初冬的霜。

“已经过去了。”从不妄下断言,理性到极致的男人,却在那一瞬间说出了缥缈虚无的话语,仿佛这些轻飘飘的词句能代替他将眼前的青年拥入怀里,“列维,明天会是好天气。”

手背贴着肌肤,颇为新鲜的触感。那掌心有着淡淡的暖意,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肤,顺着血管蔓延而上,融入四肢百骸,将他从无声的寂静中唤醒。

荒原的旅人,在无尽地徘徊以后,终于找到了仅有的一盏灯火。

后来,埃尔文将针剂交给他,以不容置疑的姿态。当然,身为人类最强的他,本身就极具说服力。士兵们议论着,这样危险又强大的魔药,理应交给最强大的人守护。他们不知道的是,“针剂交给利威尔保管”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盒可以扭转战局的针剂,改变人类未来的魔药,它会在什么时候被使用,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全部由保管者决定。如果说针剂是改变世界的钥匙,那么他便是握着钥匙的人,只要他想,便可以开启任何一种未来。

埃尔文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他。冷静自持的兵团首脑,让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然后将一点温柔裹在大势之中,若无其事地放在了他的手心。他洞若明镜,却假装没有发现这有些笨拙的心思。

于是,在那一天,利威尔用埃尔文给予的钥匙,选择了一个没有他的未来。


“有一天,我看见一个红着眼的利威尔。”埃尔文仰头,带着几分孩子气地坐起身来,靠在利威尔的背上,后者被这骤然的变故压得弯了腰,也不恼,只是啧了一声,“旁人看不见,我看到了。于是我在想,要是能拥抱他一下就好了。”

“可惜那时候,我已经做不到了。真是没用啊。”

利威尔被他正儿八经的语气逗笑了,“是啊,后来我被烦的不行,想要宰了他的时候,他干脆死透了。这么不省心的上司,干脆留在墙外好了。”

埃尔文那样的人,值得世间所有的美好。他的一生被束缚在墙内,束缚在大义与责任之中,明明是引领人类追求自由的人,却永远也得不到解脱。于是白日里,利威尔将手放在埃尔文的脸上,轻轻地合上了他的眼。他没有道别,因为他向埃尔文许下的誓言,还没有实现。

“答应你的事情,要晚一些才能完成了,那只猴子有点难宰。”

“嗯,给你找一个难一点的目标,你才能有动力。”

“烦死了,秃子。”

“哎,不要跟韩吉学坏了。”


太阳穴的血管隐隐地抽搐着,酒精的副作用。利威尔有些疲惫,索性靠在埃尔文身上,百无聊赖地望着房顶,他的夜视能力极佳,阿克曼家族生来的身体素质。月色渐渐淡去,他无意间瞥见窗外的黑暗像被稀释的墨,渐渐地消散。这个有些漫长的夜晚,终究是会结束的。

他忽然很想再看一眼那双蓝眼睛。

于是他翻过身来,躺下,枕着埃尔文的腿,直勾勾地仰视着埃尔文的脸庞,有些朦胧,依稀是记忆里的模样,“呐,埃尔文,你不问我为什么选择救艾尔敏吗?”

埃尔文没有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表示异议,只是低头看着他,“我相信你的判断。”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是吗?也许是因为一直如此吧。”

利威尔没有理会他,只是兀自说道,“一开始,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你,让你活下来——可能是跟那只猴子打了一架,脑子充血了。不是为了人类的命运这些狗屁理由,我只是想你活着。

“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啊,站在制高点上斥责艾伦,其实我也不过是,想你活下来罢了。不是因为你是调查兵团的灵魂,是夺回玛利亚之墙的指挥官,是人类的希望,而是因为你是埃尔文·史密斯。”

“我向自己发过誓,可我没有做到。我向你发过誓,我也没有做到。”利威尔看着埃尔文的眼睛,终于掩饰不住自己的颓唐。

“那这一次是我赢了。”埃尔文伸手抚上利威尔的眼,掌心触着利威尔的眼睫,“我向自己发过誓,而我也做到了。”

“我想让你活下去,再活得久一些,去真正地体会活着的滋味。虽然要经历无数个离别的瞬间,虽然要空着手走很长一段路,但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你值得为之停留的。”

利威尔的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一丝暖意。埃尔文的声音离他那样近,萦绕在耳边,像是一层又一层的茧,轻轻地裹住了他。

自以为是的混蛋。

某个混蛋的手掌拂过他的眼,落在了他的头顶,轻轻地拂过他的发旋。他们很少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两个极其克制的人,在更多的时候,一个眼神就够了,“人类本来就是渺小而自私的生物。可也许在自私的那一瞬间,我们才是自由的。说什么为人类献出心脏,我的心脏,只想为了自己而跳动啊。你看,利威尔,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啊。”

“我把决定权交给你,是因为我无法战胜自己。可是你,利威尔,你一定能指引我作出正确的决定。因为我相信,你的选择,就一定是正确的。这么说可能有点绕,你能听明白吗?”

利威尔不爽地顶了一下头顶的手掌,像一只仰头示威的幼狮,“当然能听懂了,你当我是蠢货吗?”

也许是快要天亮的缘故,室内变得更加阴冷。掌心的暖意非但没有散去,反倒变得更加热烈。越是寒冷的时候,哪怕一点微弱的灯火,都能予人以救赎。

“我们去了地下室。”利威尔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埃尔文的脸颊。

“是吗。”埃尔文有些感慨地说,“那里有世界的真相吗?”

利威尔回忆起他所看见、听见的一切,还有几分不真实,“只有一部分。这个世界的全貌如何,自己去看吧。真相不会被锁在一个地下室的抽屉里,它只会在这世间的每个角落。而你,一个已经死透了的亡灵,自己去看看吧。”

你已经死了,这个炼狱如何,再也与你无关。

所以,埃尔文,你要自己去看,去听,去发掘,去感受。

终有一日,我们会在世界的尽头重逢。

利威尔从不信生死之外有鬼神,那些不过是民众自我麻痹的产物罢了。可那一刻,他无比认真地想,终有一日,我会在世界尽头看见你,那时的你会是什么表情呢?是欢笑或痛哭,是平静或绝望?

无妨,我一定会再次回到你的身边。


利威尔喃喃地说,“这是梦吧。”

埃尔文眉眼弯弯,温柔地回答道,“是梦啊。”

所以梦醒了以后,一切终要回归平静,遵循自然的法理,时间不可能倒流。窗外的天色变得越来越浅,四周一片寂静,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忽然想起来,一直有一句话没有对你说。”埃尔文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青年,眼里是无尽的暖意,“就当是一个秘密好了,等有一天,我在世界的尽头等到了你,再告诉你吧。”

“好。”利威尔简短地答应了,没有说出口的是,愚蠢的秃子,我早就知道的。

“睡吧,列维。”温热的掌心再次抚上利威尔的眼,于是他闭上眼,听见那早已镌刻在心底的声音说,“你做的选择很好,我期待着一个美好的未来。”

“安心地睡吧,列维,我一直都在。”

眼眶有些温热,一点点濡湿。

天亮以后,旅人将再次前行,朝着暴风雪与密林,义无反顾地前行,而那盏曾予他救赎的灯火,也许就此留在身后,永远地留在原地,只要他回头,就能远远地看见。

远处似是传来钝重的钟声,一声又一声,唤醒着沉睡的城市。

天亮了。


韩吉站在房门前,几次伸手想敲门,又放下了。她有些紧张地开始碎碎念,万一利威尔还没酒醒把她当巨人给宰了怎么办。

她第五次下定决心,抬手准备以韩吉的方式把门捶开时,房门却打开了。

利威尔穿着制服,眉眼间是舒展的平静,他抬眸看见韩吉,也不惊讶,只是随口问了几句艾伦等人的情况,与她一同下楼。

经过走廊的时候,利威尔忽然停下脚步,有些怔忡地望着窗外。韩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辽阔的地平线一望无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下一秒,她似乎听见利威尔用轻柔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着什么。


爱是来日方唱长的秘密,答案不过是场好觉睡醒。

“果然是好天气啊。”


-FIN-




* “爱是来日方长的秘密,答案不过是场好觉睡醒”语出《我不是潘金莲》的主题曲《来日方长》,很好听的一首歌。

*  没想到寒假某一个伤心的脑洞,拖拖踏踏地写了这么长。

*  再次谢谢读到这里的你。

*  比心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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