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姊妹几个还是孩子。
通常,腊月二十九早上,母亲早早给我们把饭做到锅里,然后把家里最大号的发面的盆找出来,倒满满一盆面粉,然后放上发面用的酵头,再添点碱面,用适量温水,把面和成絮状,然后再揉到一起,全部工序弄完后,用家里的蒸锅盖盖好后,让父亲把这一盆面挪到热炕上,最后再给面盆盖上被子,接下来就是等着面的发酵。
通常两三个小时后,面就可以发起来了。然后母亲就和姐姐们一起蒸馍,揉面的揉面,搓条的搓条,烧锅的烧锅,各人有各人的分工。热馍出锅后,我们姊妹几个争先恐后的吃热馍,母亲则不急,看着孩子们的样子笑了,“一个个急啥,馍馍多的是,都别把嘴烫了。”然后母亲不慌不忙的取来装粮食的大蒲篮,铺上不用的报纸,然后把热馍拾进去晾着,忙完后又开始蒸第二锅馍。家里人多,母亲通常蒸馍能蒸三大锅,准备的馍够吃到正月十五左右,然后将蒸好的馍用保鲜袋装起来保存着。蒸馍也成了年味的一部分了。
腊月三十早上吃过早饭后,父亲和大姐二姐们开始奇思妙想,开洞脑筋构思对联,然后写在纸上,哪些更吉利、更顺口些就被父亲最终征用了。我和三姐则是小工,将红纸用细线绳裁开,准备好墨汁,看着会写毛笔字的姐姐们展示自己的技能。父亲盯着姐姐们写的对联,脸上露出笑容小声说:“娃娃们书没白念,没白念!”
接下来父亲在炉子上用面添点水烧热后做成糨糊,然后安排我们几个贴对联。以前我们住的院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共八个门,两人一组,多的人负责跑腿,缺啥取啥,端个凳子之类,院子里一片闹腾腾的感觉。
贴好对联之后,父亲则和哥哥一起带着馍馍、酒、香、纸钱去地里祭拜祖先。我们这些小孩们呢,则早已换上父母为我们准备的新衣裳,然后等母亲用针线在两边肩膀上缝上用面做的小鸟之类后,一溜烟就跑到邻居院子找孩子们玩去了,比比谁的衣服更漂亮,谁家的糖果更好吃。
等听到自己家院子里鞭炮声响起时,赶紧箭一般飞奔回去,这时母亲已经盛好做好的手擀面“钱串面”,一家人等着开饭呢。“钱串面”其实就是一种臊子面,做法累似,只是名字独特而已。“钱串面”最美好的寓意就是年年发财,年年有余。“钱串面”也是我们家过年必有的一种仪式感。
吃完饭,父亲开始在大锅煮猪肉,母亲则开始准备和包饺子的面,二姐帮母亲剁肉馅,大姐擀饺子皮是又快有好,已经做好准备为母亲擀饺子皮。母亲在肉馅准备好后和大姐二姐们一起包饺子,我和三姐则不停跑到父亲跟前来来回回,“父亲,煮的肉好香呀,快熟了吧?”
在父亲打开锅盖的瞬间,我两一齐脖子前倾,眼巴巴的瞅着锅里的肉。父亲两只眼睛眯在一起,笑了起来:“两个小馋猫”,然后用筷子夹了两个带骨头的肉,分给我们两。我们等不急肉凉,都塞进嘴里。那些年的肉骨头别有一番滋味。
大年三十晚上,所有饺子包好后,母亲在炉子上为我们家里每个人煮一个鸡蛋,平时都吃不上的好吃的,过年比较好,肉蛋都可以吃上,所以幸福感倍增。在所有事情忙完后,母亲将瓜子花生糖盛在碗里,然后端在炕上,让我们这些小主开吃。忙碌了一天的母亲终于可以上炕歇歇脚。
父亲作为一家的掌柜的,取出很早前准备好的崭新的压岁钱,给我们姊妹五个分发。收到压岁钱,我们都开心地对父亲说了声谢谢。然后每年的老规矩,父亲开始讲话了,我们几个瞬间保持安静。“孩子们,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一岁了,新的一年里,你们在学校要好好念书,多吃苦学习,学习像牛耕田,不能偷懒,负责就没有收成了。我和你们母亲是农民,黑白与土地打交道,日头有多晒,暑假你们几个都去地里体会过,风有多惨和,你们几个寒假也在地里干活试活过,父亲和你们母亲都希望你们走出这块土地,在学习上出人头地,将来靠自己的努力有一份好工作。父亲这件事就点到为止。”
我们几个都点头示意表示听进去了。“父亲,给我们讲点民间传说吧。”哥哥打破了一瞬间的安静。“好,等下,我想想。”接下来父亲就从我们这个村讲到别的村,从东家的讲到西家的,从传奇故事讲到真实故事,我们这群孩子,对父亲讲的东西听的都入了迷,一个个都对父亲多了份好奇与崇拜。那些年的年三十晚上的故事分享会永远洋溢着热闹与温馨。
时间在马不停蹄的往前走着,马上又过年了。回想起我们一家人曾经温暖相伴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一个个都各自成家,奔忙于各自的日子里,马不停蹄中总有那么些忧伤。
过年的时候记得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