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照道理是炒肉团子上市的季节。苏州人讲究不时不食,一年四季,什么季节吃什么,那是丝毫不乱的,一乱,就不是过日脚的腔调了。这个季节,照道理是要吃炒肉团子和大方糕的。炒肉团子是用熟粉现包熟馅儿,上面再浇一勺“露”,最是鲜美好味道。所以一定要去店里堂吃,打包带回家也可以,但是那一包“露”却吃不到了。我去年初夏在家自制炒肉团子,效果也很好,只不过,实在是麻烦得很。
星期天闲来无事,坐地铁荡荡观前街,吃炒肉团子去。观前街上的黄天源,是苏州城里鼎鼎大名的糕团店,这家的炒肉团子,吃不吃得到,只能随缘。我去得早了一点,炒肉团子还没有上市。我说,那就来碗炒肉面吧!先生说:炒肉面有啥吃头,不就是炒肉丝?我说,不是的,这炒肉面的浇头,其实就是炒肉团子的馅儿,照规矩要有三荤四素7种配料,只不过,做团子还要考究点,开口上头要顶两只虾仁。
账台上卖面筹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很典型的苏州阿姨。我那一口吴江闲话她全听懂了,很赞许地对着我笑,说,对个,炒肉面是伲哎答点格招牌。我说,来一碗炒肉面。先生问:谁吃?我说,一起吃啊!咱俩点一碗尝尝味道就够了,接下来还要去吃汤团和馄饨呢!苏州阿姨丝毫不嫌我两个人只点一碗面寒酸,相反很赞许我作为一个吃客对她家招牌面点的肯定,她体贴地告诉我:要吃炒肉团子还要过个把号头,6月中要上市格。
炒肉面是过桥上来的,浇头装在一只小号的腰圆形碟子里,满满当当,味道很好。只是我牛皮吹豁边,看来看去也看不出有三荤四素7样配料。拿一只小碗,两个人分而食之。吃过炒肉面,旁边就是玄妙观,根据吃货朋友发来的线报,山塘街上那家“苏州第一家”的新年点心店,开到了玄妙观西角门,想吃不必大老远去趟山塘街了。
根据线报,很容易就找到了这家“新年点心店”观前店。先找老板娘确定,是否就是山塘街上那家?老板娘说,伲是加盟店,东西都是老店配送过来的。还是山塘街老店的老规矩,汤团2块钱一个,小馄饨5块钱一碗。在寸土寸金的观前街,这个价钱真是良心价。横过一条观前街,前面碧凤坊的苏州大客堂,一碗小馄饨卖12块,汤团5块钱一个。味道么,推板得远了!
汤团是随下随捞的,白玉一般浮满一只大号电饭锅,顾客需要什么馅儿,掌勺的妹子就在锅里找寻着什么形状的捞给你。两头尖的是萝卜丝馅儿,一头尖是猪肉馅儿,长圆形是芝麻馅儿,圆形是豆沙馅儿。这内馅的密码机关全部安装在外形上。
点两碗小馄饨,两个汤团,要一个肉馅、一个萝卜丝,还想点个芝麻黑洋酥的,想想肚子未必装得下,先放弃再说。须臾之间,两个汤团就捞了给我。先吃肉汤团,小心咬开一个小口,那一包滚烫的鲜汤看去就美妙得无法形容,老规矩,先拍照消毒。拍过再吃,还是滚烫得很。说书先生常有形容外地客人吃汤团烫伤喉咙的段子,看来真不是虚言。
隔壁桌上,一个小伙子带着两个泰国妹子在吃汤团,3个人点两个汤团。对着一只碗,叽里咕噜用英文介绍一番,妹子举着相机七里擦啦拍了一通。我借着拿胡椒粉瓶过去看一眼,只见碗里两个芝麻汤团,两个妹子各自用勺子把汤团划开,黑洋酥馅儿在碗里荡漾得一天世界,看上去黑白混沌一片实在腻心,一下子打消了我对芝麻汤团的犹豫不决。赶快拿了胡椒粉瓶子逃回来,吃自己的东西,休管他人碗里食。
隔着窗下馄饨的老板娘看到这一幕场景也是忍俊不禁,说:吃汤团要用勺子舀起来,咬一个小口,吹一吹,不烫了,慢慢吃。怎么能在碗里这样划来划去弄得一天世界。又抬头看看我说,你看看人家碗里,吃好了还是清清爽爽的。帅哥翻译看了也笑,说,我是带着两个泰国妹子来尝尝苏州小吃。老板娘说:那怎能不点小馄饨?点一碗给她们尝尝,对她们说:这是伲苏州小娘鱼最欢喜格小吃。
我笑,心想,先生吃了一碗半小馄饨,我吃2个汤团半碗小馄饨。相比较而言,他是苏州小娘鱼,我呢,顶多只能算苏州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