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说来,鱼小江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朋友圈中。这里所说的朋友圈,不是微信朋友圈,而是现实生活中的朋友圈。
中考那年夏天,身为学渣的我在父母血汗钱的运作下,拿到了本市二中,一所非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暑假的某一天,骑着自行车路过本市四中,看到小黑板的备忘录,“二中录取,鱼小江”。二中实在不怎么样,不张贴在红榜上,只用白粉笔写在小黑板的备忘录上。
但我就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人,是我未来的同学啊。
开学后,我见到了鱼小江,并且与他同班。那是身材高瘦,带着高度近视眼镜的男生,五官清秀,性格木讷,总是穿着一件已经洗得不那么透亮的白衬衫,骑着一辆很旧很旧的自行车。
当年高中大规模扩招,每个班级都有将近半数像我一样的“自费生”。班里学霸与学渣两个阵营,就靠“公费生”和“自费生”来区别。鱼小江属于公费生中的高分考生。
我们那所学校,实在是一所废柴高中,就算是“公费生”,学习成绩也低于全市的高中生水平。老师对我们没有过高的要求,会考过关即可,考上大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老师的低标准松要求下,十四五岁的我们更加放飞自我,上课时,老师在台上讲,我们在下面玩。自习课更是一室的嘤嘤嗡嗡。印象中只有两个同学从来不参与全班的沸腾,三年如一日的埋头做作业,写完作业就自习。其中一个就是鱼小江。
只有在课间的时候,偶然间听到坐在我身后的他和同桌聊天,未来文理分班,他要报理科,考大学。考大学,当时在我们的废柴学校里,实在是一种特立独行的想法。我们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但从来没有想过考大学。
废柴学校的学生,学习不行,音体美则相对发达。鱼小江又是我们当中的异类。他除了书本知识,似乎对音体美都不怎么感冒,成绩平平。也没见过他有什么爱好,每天都是埋头学学学。
高二的时候,鱼小江终于抛弃他那辆骑得很旧的自行车,换了一辆漂亮的山地车。几天之后的早自习,鱼小江和几个相熟的男生都逃了早自习——他的山地车丢了,几个人把学校里外周围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一无所获。
我想,对于鱼小江来说,这是一件挺伤心的事情。从他平时的着装看来,他的家境很是一般,父母也许是下岗职工。一辆新的山地车对于他的家庭来说,一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对于九十年代末期十六七岁的我们来说,山地车已经是最贵重的礼物,可是只骑了一个星期就丢了。鱼小江的脸上浮现着奇异的笑容,我们几个女生私下议论,不知道他是真的心大不在乎,还是宝宝心里苦,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表现了。
山地车事件以后,我对鱼小江就再无记忆。废柴高中到高二会考结束之后才文理分班,鱼小江如他所愿的进了理科班,我们不再同班,我又素来与他不相熟,他遍彻底地消失在了我的意识当中。
奇怪的是,多年来我一直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清秀苍白的面孔,记得他丢失的山地车,和他读理工科的坚定。
命运总是奇异的,当年我们学校文化课高考几乎全军覆没,大多数人选择了自费大学或者复读,少数人选择工作参军。包括我的很多废柴学生则机缘巧合投入了艺术高考,后来也进入了不同的大学。鱼小江是否考上了他心仪的大学,是否实现了他的理想,我都不得而知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鱼小江的年纪比我们略大一两岁,如今已是奔四的年龄。高中毕业后,我们班级时有聚会,之前的QQ群和现在的微信群,都聚齐了大多数成员。奇怪的是没有人再见过鱼小江。留在我记忆深处的,还是他最青春年少的岁月里,那个白衣飘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