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人说过,高中之后,故乡只剩冬夏,再无春秋。这还是我九年来的第一次在家的春天。不像一天就能从冬入夏的北京,山西的春天好像尤其的长,长得就像从十一月一直到三月底的本地供暖季。气温从十度到二十几度反反复复,反复到有人都不知道该穿多厚的衣服了。该穿多厚的衣服呢?我这个本地人好像也想不起来了。
当然,春天长自然也有春天长的好处,就是能够让人有时间慢慢体会春天的每一丝细小滋味。
春天的滋味是刚抽出嫩芽的柳条,绿得发黄,好像能在在阳光下发光。是同样发光的让人傻傻分不清的连翘和迎春花。是满枝满头一层层一片片灿烂的桃花、杏花、梅花、海棠。哦对了,如果你去闻一闻梅花,真的会闻到梅子的酸甜气味。然后是一簇一簇微小的并不好看的丁香。和它的长相相比,它的味道反而更有滋味,远远就能钻入鼻子的香味里还带着一丝苦涩,就像,就像是抹茶蛋糕,苦味化解了甜腻,甜得浓烈但不上头。然后就是让人苦恼的飞絮了,遮天蔽日,让人甚至开始对春天生厌,多像熊孩子呀,嫩芽的小时候都是可爱的让人心生怜爱,可一长大就开始吵吵嚷嚷的烦人。飞絮的时候,满树的梧桐花开了,紫色的,是淡淡的甜甜的味道。
春天的菜场里也变得热闹起来了。摆脱了白菜和土豆的独裁统治,绿叶菜们也有了小片的生存空间。鸡毛菜、空心菜、小白菜…...有的炝炒,有的配面,有点做汤,都给餐桌上带来一点新鲜的绿色。香椿和小葱,不管是炒鸡蛋还是拌豆腐都是美味,可惜也只有四季中的这一季才能吃到。春天的韭菜,炒鸡蛋也好,炒还没两节小手指大的小河虾也好,好像真的像老人说的,没有韭菜的臭味。嫩绿色中带点黄的新蒜薹还很细,用手轻轻一掰就能掰断,炒肉的话,会比肉更先被一抢而空。包开厚厚的带着白色绒毛的豆衣,里面是翠绿水嫩的蚕豆,一勺盐三勺糖一点小葱花一点水,盖上锅盖,听着里面噼里啪啦蚕豆皮爆开的声音,是春天独有的享受。还带着泥头的春笋,一层一层剥开外面的硬壳,里面就只剩下脆嫩,嫩得在切它的时候好像可以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和火腿小排一起在汤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竟然抢走了两位大咖的全部戏份……
我一直怀疑在四季如春或者温暖地方的人们,是不是并不像北方人一样对春天充满感慨。就像没有悲伤就没有欢乐一样,没有经历过漫长冬天的萧瑟、严寒和死亡,也许就很难与春天那么强烈的生机产生共鸣吧。
春天来了。是啊,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