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郑田的三七(6.8)

        六(8)

        阿雅:

        你是否也曾有过这种体验,读一篇文章,便能从中察觉出一种似曾相似。一种在笔尖跳动的经历,在那样的每一个字里行间,一种无形的感受,体察,使得心中油然而生的展现出一幅幅的画面;丝丝缕缕的芳菲,在曾经,在重新偶然遇得,那么,思想当中自然的便唤醒了回忆。这重现的体会、驰骋,如果我没有过诉诸笔端的经历,没有过倾述于他人的经过,那么与这样一颗陌生的心灵相遇,又是多么可贵啊!

        所以,我是否错了呢?我之前是多么愤慨,鄙夷的对你形容这样一个窃贼,“卑鄙”,“堂而皇之的剽窃之人”,“不知廉耻的无耻之尤”。我错了吗,阿雅?我似乎掉进了一口深井,愤怒让我变得就像一只井底之蛙,看得见的只有自己那一方小小天地。当我的天马行空经由倾听之人——田雷,他更进一步的抒写出来后,我是怎么了呢?难道是因为他写的比我好,因为……嫉妒;还是,还是就因为它出至田雷呢!也许是因为我们认识有些年头了,又时常交流畅谈构思和写作;也许是……人时常只有在切身体会过,经历过后,才会明白自己的心,它与所想着实存在差异,这是大部分人都未意识到的。

        那么我算是个最糊涂的人了吧,总是对自己信心满满,丝毫未去质疑过自己的动机。我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自信会引起这样的自满,甚至让我盲目的自顾自的推崇起自己来了。可是就在那么的一瞬间,我被震撼了——不是否定了自己,而是看到了不同的自己——,犹如开天辟地,一个全新的世界倏地出现。面对这样一个焕然一新的世界,我彷徨,迷惑,怅然若失,变得满腔的怒火,就像……一阵阵无疾而终的风一般的,总是找不到一个落脚点。我观察着它,它警惕着我,它俨然把我这个不速之客当成了时刻戒备的对象。总之,我成了一个不被接受的人。

        我是怎么了啊,怎么开始以一个不同的视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看待整个的经过了。假使当时的我不是因为义愤难当,找上了田雷伸张,而是冷静的对待整个经过,那么现在的我是否跟他也就还跟之前一样呢!可那一刻的我,我的气愤又是多么激扬,像熊熊烈火,这样的火焰充斥了脑海的角角落落。于是我携带着我的怒火,去找它的起源,为的是熄灭,或是让它成为一座经久不息的火焰山呢?我不知道,我迷茫了,至少当时说来是这样子。如果说我看清了什么,亦如自己,亦如经过本身,那也是在之后的悲伤中诞生的。

        回想少年时的我们,心中突然不由得的感慨,青春真好!苦恼,嬉笑,就像每个显得摇晃的脚步;嘲笑,嫉妒,打闹,似乎不过是一前一后的步调;梦都变的不一样了,情调,第一次知道,它嘲笑着现实的可笑;好笑还上前来凑上热闹,嗳,是该哭还是笑呢!——欸,你还笑!

        还记得那天吗?我们走在靡靡细雨之中,走在春天的节奏里,走在田间的一条小道上。青青的禾苗,嫩绿的新芽,一朵朵开的正欢的毛茛;等待,那不过是在雨后,放晴,在我们未曾察觉之际,点点气息的默默潜行罢了。我们走着,带着我们的笑,闹,去寻找我们的材料。它开花了吗?我们不曾预料,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来到。这次,我们再见到它时不禁为之都开心的笑了,那是什么啊,它开得又是多么的娇羞。我说它像个羞答答姑娘,你说它不过是初生的一声轻叹。我朝着你笑了起来,你却俯身端详起它。你看着它,我看着你们。是什么模糊了我的双眼呢?假使那不过是错觉就好了。是它吻了你,还是你吻了它呢,我至今都无法十分确定。可我确定你笑了,就算此刻,仿佛都还听到了你那爽朗的一笑。这时雨变得大了,恰似一粒粒的珍珠,是那样的易碎,那样的多,那样的急促。

        同样的雨天,在那天——上个月的二十二号——,在那晚,同样的一吻,却是以戏剧性的一幕出现。阿雅,告诉我,坦诚的告诉我,要什么样的恨,或是爱,才会使得一个男生用一吻来结束一场纷争呢?你该能明白我的震惊了吧,又怎能不震惊呢,晴天霹雳!我想那晚肯定是有闪电吧,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必须冷,冷的让人瑟瑟发抖。否则,如果不是这样的反常天气影响,他为什么如此让人不能理解呢。我们明明应该各自再次高声喧嚷着自己的措词,或是恶语相加,或是相互讥讽一番。我能想到的最坏结果都想过了,却完完全全被颠覆了。

        假使真的是这雨洗去了我的纤尘,假使真有重生一说,我真想高声大喊一声,骗子!我们每个人时常都在自己欺骗着自己,只不过久而久之习惯了,也就悠悠然的安然自得了。在这之前我丝毫未曾想过我的心跳会因为田雷而改变频率,可它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我在内心中否认它,掐灭它,它却时常重获新生。是什么养料滋养了它呢,让它在我的心中扎下了如此深的根!

        我的心情真的好复杂。站在这样的一个十字路口,向左还是向右,脚步终归要去选择一个方向。虽然谁也不知道这算是朝前还是变得后退了,在岁月里。

        给我一些你的心声吧,或是唠叨。

        安安

        十二月十七日

        周洋:

        看着日历才发现时间过的真快,都接近十二月的下旬了。我的时间却似乎还停留在上个月的二十二号,挥之不去。我应该先跟你分享我最近的收获,在一个偶然的机遇下,一种偶得的收获:原来,就算是最普通的一眼,它都可以让你体会到一种截然不同的遇见,影响你,感动你,深化你,让你感受到一种别有韵味的气息。

        在近一个来月的每个晚上,但凡可能,我都会让自己孤零零的坐在二十一路公车上的最后一排(尽可能的是靠窗的位置),让公车带着兜上一圈,感受着这座城市的夜景,感受着车上每一个不同的眼神。我时常会偶然的跟车上某个乘客碰巧的对视上一眼。这让我不由总是会感到一阵惶惑;过后,脑海中便不得安宁的一再重现那个眼神,在这样一次次看着之后,仿佛才看清什么;接着不由得的产生联系,不由得的一再进行解读,比较,随之得到一个恍然大悟的答案,就好像之前从来没明白过一样。可心里明明知道不是这样,而是自己在这之前一再麻痹,忽视,不置可否的放置一旁置之不理罢了。

        偶尔会碰上相识的,我不希望遇上他们,就像他们没想到会与我同乘一辆公车是一样的。我会故意显得冷漠的对待他们的招呼——一次,我干脆一手掩埋着半张脸,手肘部靠在窗沿,眼睛看向窗外,看不见也就不用打招呼了。于是,为了避免尴尬,我选择了伪装到底,我戴上了口罩。这真是一劳永逸,避免了好多的不得不。在这之后,再次遇上陌生的对视,从对方的眼神中,我偶尔还能感觉到一个进一步探寻的神色;变成了一种相互玩味,而不再是我单方面的解读。

        我在尝试着对自己进行解答;在每一张陌生的脸上寻找一种可能,只有在这种陌生而倍感亲切的氛围里,这种寻找才得以以一种温和的态势行进。我遇到了一个问题,也许是每个人一生都会遇到的;它很普遍,却又使得每个人面对它时表现出独有的不同;它像一道墙一般的竖在我的面前,我时常绕行,但现在我才明白,我必须穿过它;它无形,只在心中,理智强化了它;如果说它就是生命的一种冲动,那么我不是要去抑制它,而是与它为伍,尝试一种不同的可能性;如果我对它的理解有限,并且不得不让它表现得乖戾,时常刺痛我,那么这种痛,是否也是一种必要的鞭笞呢?我爱而不得其所;它让我痛苦,悲伤,心中一片的萧瑟,不见一丝的光。现在的我正努力的寻找着一个出处。

        大概我还没说出名字,你就会猜到是谁了。在这两年多里,不管是偶尔的一聚,还是书信里的字里行间,时常都少不了她的存在。而现在呢,至少不会是短时间——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时间到底会是多长——,我必须将她从一个主要的,显要的位置归入(真不希望是尘封)心田这片天地里不显眼的角落。可又谈何容易啊!又是多么的自欺欺人啊!斯宾诺莎认为人的一个念头不会因为另一个强烈的念头而消失,而是被取代,变得不再是那么重要。那么现在,当我说着遗忘,变得次要,诸如此类的言辞时,是不是可以说就是在掩耳盗铃呢?我连另一个念头都还没有,谈忘怀,真是显得好可笑啊!

        带着这忧伤的心情游离于这座城市与生活其中的人之间,我是该仅仅用一个游人的目光,还是用一种期待深入其间的主人翁的心态,来品味这所见的,显得不同以往的一切呢。

        西湖里一阵阵清冷的风,稀疏的人影,依稀的灯光,抬头,隐约可见的朦朦胧远山轮廓,它们见证过我的忧伤,汗水;悠悠的湖水,粼粼的光影,她的身影,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美,那么的冷峻;是它,是她,我的目光为何变得如此的分不清;仿佛被那美妙的鳞波俘获,心灵中变得一片的鳞次栉比,那扇窗又怎能不自然的流露呢!真好,还有夜色这层帷幕。假使夜色的黑突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假使城市里的供电突然中断了,那时的我,那个走在街上的我,他的心情会怎么样呢,他的悲伤是否会就此止步呢?可城市里依然会有点点的光芒的,虽然是那样的渺小。就像我会掏出手机,用它微弱的光辨别着脚下的前方。所以悲伤是不会止步的,就像脚步,就像天上眨着眼的星星,就像……爱。

        公车又即将到站了,一个名叫华侨新村的站。最近但凡公车经过这段区域,我总会用目光直直的目视着它、公园前方的喷水池,随着公车的节奏;并且心中会不由得的不解,它为什么不直接叫中山公园站,它明明就在它的后面。此刻,我想起了宫崎骏的《千与千寻》;我想在我的回想里加点佐料,一点气息,让它随着我的叙述变得不一样。仿佛,那天的天气晴朗,不再是初冬,而是在一个初夏的日子里;公园还是那个公园,日期却不再是那天,而是……;四下里随着星河的隐现,随着人潮的退去,虫鸣声变得清晰,声声入耳;公园里该有座矮矮的山,山上有个凉亭,周围树木葱郁,却又别致;走道上一盏接着一盏的泛黄的灯火,伴随着一只,接着又是一只不时出现的萤火虫,显示出别有一番的情趣;来了两个女生,她们的一阵聒噪惊醒了独自在凉亭中沉思的我;我几分不知所措的躲闪到了一旁的树木之中,亦或是独享一种心情的需要呢;她们在争吵,只因爱的值不值当,一方替一方抱起了不平;她们的争论是如此的激烈;她说她该离开他,她沉默,她最后恼火了;她愤愤的起身走了,下着凉亭的台阶往回走,她追了上去,喊道:魏伊,魏伊……;她走的速度多快啊,快的灯光都留起了尾巴了,随风摇曳着;我叹了口气——就像被一滴水滴打破的如镜般的湖面——,这气是这样的长,追着,跟随着那尾巴,追着那两个身影;在光和影的交织下,在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响之下,两个波纹般的点在前行,紧随其后是娓娓的点点荧光;还有我的尾随,像个心怀叵测的贼,他想继续的窃取她们的只言片语,用无心,用心,坚持;我们就这样在这片星际之下驰骋着,你追我赶,不相上下;她坚持着她的坚持;她追着她,为了说明,为了友谊,还是这就是争取中的一些必要举动,经过;我追着她们,我感受到了一颗受排挤的心,一颗热忱的心,她们让我窥见了——孤独,活生生的,而不是仅仅字面意义上。在那个平常的冬天的夜晚,在两个激烈争论的女生身上,居然是在这样一种激进的氛围里,孤独才如此醒目的显现出来。我静静的坐在围石上,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我就这样在孤独中寻找着,我不想说是解脱,而是方向。可真的难,太难!难到让我相信,就算是两颗惺惺相惜的心灵,在现实中依旧犹如海浪中颠簸前行的帆,平静是可能的,但却绝对不是长长久久。甚至会早早的湮没在这片浩瀚的海洋里,籍籍无名。会悔恨吧,埋怨吧,懊恼吧,不甘吧……,为什么我们的先人创造了怎么多的词汇啊!终归到底不就是渴望吗!

        太阳又快落下了,宿舍里又该热闹起来了。这个带着尚存的气息,在一片混沌未知中寻找着方向的人,在黑夜降临后又该继续启程了。也许在未来的某个周末的上午或是午后,他将可以以一个姿态——自信的姿态,信步走在这座老城的市井里,细品着走过来的自己。最近的他想,或许可以把这座老城当成一个迷宫,而自己身处其中,然后去寻找一个出口,可能还会有不一样的发现,体验。也许这个出口会很快探得的,也许会很长吧。

        许生

        十二月十八日

        田瑶堂妹:

        你的电邮我已收到。

        看完你的这封电邮,不得不说我都感到汗颜了,写的真好。相信我,我的赞叹是由衷的,绝对没有任何恭维的成分!

        看到你终于如愿以偿的拥有一台电脑,我既开心,又不免担心。一台电脑,一根可以申请宽带的电话线,手指只需轻轻的一点,便犹如置身于一个无边的空间一般,带来了不可限量的可能。在这样的世界里,预示着未知,谁也不知道它会为你带来的是正面的大于负面的,是可能的大于沦落;是希望与改变,并且遇见一些更好的,还是仅仅的娱乐,沉溺于表面的、浮华的快乐中不能自拔。原谅堂哥的不善言辞吧,大概我的担心未免杞人忧天了。只是它所能带来的冲击、快乐太大了,我不能不为一颗不设防的心灵而提前担心。

        让我先分享一首好听的音乐吧,再来尽我所知的回答你所提出的问题(歌曲可以附件里直接下载,也可以点击歌曲链接直接在线听)。歌曲的名字叫《If I Never Knew You》,迪士尼一九九五年的动画片《风中奇缘》片尾曲。

        这部动画片大概讲述的是原始的印第安人与外来的英国探险家之间,两个不同文明族群之间的利益、冲突,不同文化背景间的两个年轻人的爱情。就像歌曲的中文译名《假使我不曾遇见你》,它很好的诠释了片中两个年轻人的爱情经历。假如爱情是一首诗,那么诗的风格是不是可以说是学识。生活是诗情画意里的字里行间,它让笔下更加有魂,不再是仅仅的空泛。

        一个人从生活中汲取的知识,较之从书本上获取,那是天壤之别。书是知识的延续,累积,而人是认识的获取,载体,体现。应该这样说,人类有史以来的最伟大创举,是创造了文字,相较于它,其他一切都显得相形见绌,都该对他表示敬意。它代表了智慧,哲学一词在古希腊文里按其词源有“爱智慧”之意。知识是无边界的,如果说它有局限,那也是来自人自身的所思所想,还有生活环境所决定的。我依稀记得有位物理学家说过,探索起点于生活,又必须高于生活,因为生活的第一要义是“过好日子”。

        什么是生活呢?对于堂哥来说,我对他还显得生疏,我们两人各自都还将信将疑的打量着彼此。那么,我又能告诉你什么呢!面对一片大陆,一片涉及不深的大陆,光靠忠告是不够的。也许会有担忧,犹豫,但最关键不就是走出第一步吗?也许我们会走错吧,并且懊恼地说,跟书上所学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于是我们便时常被那些忠告我们的长辈们揶揄,笑话,甚至是冷嘲热讽。假使岁月可以按下倒退,我们再重新走过一遍,我们是否就会免去了这些错误呢?我想,我们确实会更审慎的甄别,使得这段走过的路变得不再像第一次那般的难。可然后呢,我们不还是一样会在一再试错的过程中去遇见什么吗?只要你又迈出了步伐,这将是不可避免的。为什么对于一篇作文的打分和一道阅读题中写感想的打分会如此不同呢?一篇作文的打分,考验的不仅仅是学生,还有老师,而阅读题既定的命题,感想是仅仅的不离题的理解,是单向的。假使知识、岁月让我们困惑的自问,读书是为了什么呢?假使婴儿在跌跌撞撞的学着走路,那时就已经有了理解和倾述能力,他们是否会不再仅仅哭哭啼啼,而且痛苦不堪的抱怨呢?

        假使我不曾遇到你,也许我将不会被取笑,困惑,痛苦,懊恼,徘徊,沮丧;假使我有幸不遇见你,是否一粒尘埃都将比我幸福;假使我必将遇见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提示也好;假使,假使读书——你,这恼人的家伙,不来烦我多好!我将不必忍受思考的苦恼,快快乐乐;我认识字,看得懂信,我写了封热情洋溢的信——至我的阿佛洛狄忒,这便够了,为什么要烦恼!假使这就够了,这便是一个终点,一段旅程的结束,为什么我还生气,又哭,又笑,不堪忍受的说,原来我缺的是财富,地位;假使她,他,只是轻蔑的从我身旁走过,我不是更应该镇定自若的若无其事吗,为何我的心中如此的痛苦不堪,它们来自哪里啊;假使佛祖不是那么的老,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他是对的,苦海无涯一切皆空;假使我从一开始便全然不知就好了,我虽然愚钝,但我还会劳作,从自然中获取食物,多么乐天;假使这一切真是这样就好了!

        假使我的思考让我痛苦,这是否可以说,我本身就在探索、品味着什么呢?假使一切问题皆已有了答案,我为何还需思考呢?——带上你的显微镜,告诉我,你是否看到了相同的两粒沙子。假使经验的意义仅仅是甄别,更有利的运用、判断,那么,为什么它反而让你反思起来了——“读书是为了什么?”虽然我无法确切的告诉你为了什么,也许从生物学角度可以告诉你大脑的机制。但这是不够的,它仅仅是告诉了你——就像1+1=2这样简单的命题一样。也许读书的意义在于告诉我们,明白我们的意义,我们的渺小、可贵;并且懂得敬畏,对智慧的敬畏,对自然的敬畏,也只有懂得敬畏才能具备探索的精神。也许我的解释显得太不够,可正如不够这个词所表示的,我也在探索中。如果爱是功,智慧是场,它们的组合应该便是思考的维度。

        相信我,在这条探索的路上你不会孤单的。

        你的堂哥,田沅

        十二月十九日

        阿杰:

        晚上好神奇啊,我明明不过是看书看着靠在椅上小憩了一会,可仅仅的这一会儿,在那梦中却仿佛已是好久好久,甚至于当我醒来,我久久的感觉到一种怅然若失。我带着朦朦胧的几分睡意、失落去回忆刚才的梦;随着时间的一点一点逝去,我越是较劲,它却越发模糊了起来,最后只剩仅仅的依稀,依稀的地点——那是一座山,好高,好高。剩下的人,建筑,完全的蒙上一道面纱,看不清了。甚至于如果你问我那么山里总该有树吧,我也只能不确定的告诉你,可能有吧。

        想想,后天都冬至了。以前吃着汤圆,祖母这时便说,吃了汤圆就大一岁了。孩子时的我第一次听到祖母这样一说,心里还纳闷了,不是该过生日吗?到了后来,祖父母不在了,这句话也就跟着消失了。母亲在这样的传统节日里,一般是能市场买的,就不会亲力亲为。母亲自有她的处事之道。

        遥想起自己的童年来,一旦起了个头,脑海里便会不由的泛起各种那时候的片段。如果要此时一一写出来,大概我又会感到无能为力了。此刻记起来的,眨眼间又会因另一件事给带过了,这真不是一时的一封信所能企及啊。我想起了拜伦的那首诗《我愿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在壮阔高原的洞穴里栖身,张望,于空旷苍茫的原野里游荡;沉浮于蔚蓝夹杂雪白的巨浪;我愿做个没有忧虑的小孩。”是啊,在一块湛蓝色的画布上,点缀上许许的雪白棉花糖,想象着自己置身于其间;对于一个孩童,那可不再是诗情画意了,而是痴心妄想;对一个时常被祖母说“重吃喳妺”的小女生来说,她又将会期待幻化成何方神圣啊!可其实,在祖母的这口头禅里,藏着她岁月里的过往,还有疼爱。

        那么以前的那个小男生呢,他会做些什么呢?我们总是被岁月乔装打扮着,即便是五年前的我们和现在的,差距都是那样的大。这一秒才上的学,一眨眼,却已然发现自己站在队列里,前面的摄影师正叫喊着;咔嚓,一张照片——毕业照。猜猜哪个是我呢?我们的长大只在别人眼里,而我们自己只看得到自己内在的变化;我们的内心别人看不到。阿杰,以前的你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想象着。

        我的脑海就这样自在的驰骋着,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往事林地里。我被眼前掠过的一副景象迷住了,我追思着它而去。它是如此的近,又如此的触不可及,假使我伸出手去触碰,它便涣散了,变成了一片朦朦胧的雾气;我与它保持距离,它便又从新汇聚,继续着因意外而中断的画面。我沉浸在那画面里,心情的激动,我抬头的举目四望,像是搜寻着逝去的什么似的;我喊出了声,虽然是那样的轻,在心田这片大地里却又是如此的嘹亮;是仙子,宁芙,不,是赫柏,她呼出了一口气,浮游着的娓娓气息,仿佛……;她唤起了一阵阵的风,它们欢快的拂过这片往事林的枝头,叶片,引得一阵又一阵的涛声袭来;我乘着那风,那怒号——一道非常之门的非常之口诀——,冲向那活灵活现的画面,驶进我那追忆的时时刻刻当中。

        那天是七号。空气从早上开始便浮躁起来,躁动不安在这座城市宁静的清晨里便酝酿着,潜伏着,窥视着伺机而动。它得逞了,带着它的千军万马,在午后;先是纷纷扬扬的以它们微弱的身躯,冲向任何一个露天的物,花草树木,最后是大地;越来越大了,还是在下班的时候,真让人不快;如果换个地方,比如浴室,我会很喜欢它们的,可现在;它们急促的拍击着我的雨伞,这样的声响,像是倾诉,可我却听不懂;我确实不懂了,不就是下雨,难道公车都被击垮了,久久的不见一辆;难道时间能够慢下来,八点,还剩多少啊;就像是预兆,我已感觉到今晚的不一样,是好还是坏却又无法预料;它终于来了,假如步行一步是一秒,其实它也没快多少,可能它比我老;我的目光无奈的投向了窗,只见一片的斑驳,犹如一副超现实主义的大作;我超越了现实,透过了一滴窗上的水滴,仿佛;仿佛就已到站了,仿佛书屋近在眼前了;可事实是迟到了。

        阿杰,我看到你了。那第一次!

        她快了,加快了速度,比我还心急,她比我更渴望再去看看那个家伙;她来到了他们的身旁,身临其境的看着他们,借助想象的翅膀;他的神情该是怎么样的呢!她轻轻的抿了抿嘴,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她真是的;她真的笑了吗?她在想什么呢?他是一再的想搭话吗,或者说是找话题呢?他真笨,站在身后就不能说话呀,又不是听不到;他们就这样不是一前一后就是并行,各自打量着彼此;假使不是他的那一声招呼,也许一切就简单了,陌生感是最好的屏障, “我想说,可我的深思默想被我的沉默吃了。所以……你瞧,我才刚收拾完他!”她想,应该是她想,那个当时的她,假使此刻是进行时,那么,可以改写什么吗?就像……那片一望无际的林地,就像万物都复苏了,获得了生命;灯火获得了自由,它们已不再单调;每一步的脚下,一片的咿咿呀呀作响,又是如此的轻声细语;每一面的墙都如此的生动;假使他们是旁观者,此刻,他们是否会看穿了这一切呢;他们都看懂了,身处其中的我却依旧不懂;不懂,不懂他为什么不说话,依旧的在后头;并行,哼,不要;如果一滴飘扬的雨珠不是那样的轻,我真想对他说道,敲打敲打那家伙,让他开窍;它却是轻轻的在我眼前飘落,在即将到达的路口;它轻轻的落在地面上,轻轻的一声的“砰”,轻轻的扬起了一瓣瓣的水花,仿佛一朵怒放的玫瑰;它们又落下了,以它们微弱的身躯伏击向大地,那样的不自量力;自不量力到让人觉得……可笑,可笑到可贵;这样的贵——香膏,在心间酿造,用那可贵的可笑;这样的笑,却在心里种下了一朵花,那香膏是养料,滋养着它;它开花了,如此的迅雷不及掩耳,犹如它本来就存在;他却即将消失了,仅仅是在马路的一头吗?也许包括了当下,包括了接下来的分分秒秒;那么,那么如果花枯萎了,也许就不再来了,它是渺小的,也是唯一的,它就是它;那么,那么假使呼吸不再是那么的急骤,心跳不再是那么的快,我还会势不可挡的走向前去吗?

        啊!这般的追忆就是让人如此的不免都笑了,笑当时的自己,笑的让人如此的动容。阿杰,为什么你当时不是爱答不理呢!假使当真如此,那么往后的时间里是在矫正,还是始终就是处于平行呢!那晚真的好神奇,比晚上还不可思议,让人越想越感觉到了气息,当时的氛围。

        在父亲的熏陶下,在他时常提及的各类文体风格、叙述风格中,父亲时常在最后强调的提醒道,不要给自己的思想设置边界。此刻我突然想到,这个边界的意思大概便是否定陈规吧。就像,其实我也在实践中,大概就是寻找吧,探寻一种适合自己的风向。于是在这封给你的信中,我大胆的尝试着。你会觉得读起来怪吗?

        你明明不在眼前,而我却看见你了,这才好奇怪呢!

        阿一

        十二月二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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