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似乎是西方世界亘古不变的热爱。远及奥林匹斯山那一众创世神灵,近至托尔金拟出的中土大陆,主流的魔法总是渺远大气,恢宏的历史和完善的文化中是一个个完整而严肃的世界。置身其中,为普罗米修斯鸣不平,为精灵语的系统而惊叹。
还有一类魔法,清新童趣,源于生活又贴近生活,不禁设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拿起仙女棒……这一类魔法,小小地散落在童话故事里,安徒生的奇趣,格林的深邃,王尔德的柔美,那颗魔法梦的萌芽,就在这些童话中破土而出,花开成丛。
而把我的魔法梦推到幻想最高点的,是《哈利波特》。那一日追赶潮流的母亲抱来一盒硬皮书,我好奇抽出来,一字排开在桌面,古旧的配色和比例丑丑的主角,有些独特的吸引力。
“大难不死的男孩”,魔幻之路从第一个标题开始,绵绵延延十六年。横穿了整个童年的对角巷,猫头鹰,飞天扫帚和会动的楼梯,依然在那个世界里等着新一批学生的到来。楼梯下的碗橱也许早已蒙了灰尘和密布的蛛网,色彩炫目的韦斯莱魔法笑料店里不知可有弗雷德留下的痕迹。
从七岁到十一岁,抱着四本大书,日日盼着有一只褐色帅气的猫头鹰,衔着一封印有四图标蜡封的白色信件,潇洒飘过我家上空。家住楼房,没有邮件口怎么办,它可认得楼下属于我们的小邮箱?那是手巧的爸爸亲手钉制的小屋状邮箱。不认得也没有关系,储藏间的纱窗破了一个小小的洞,不关玻璃窗时,对准了就能塞进来——这个时候可不要松口随意丢呀。
然而直到十二岁,暂且不说叼着信的猫头鹰,寻常的猫头鹰也是无影无踪。哎呀,懒懒地睡一整天,该起床送送信啦。是不是中国太远,漂洋过海实在飞不到呢?没有关系,兴许有一天一封烫金描边的老年班培训通知,就挂在干净整洁的传信纸飞机上,懒洋洋地飘落在我办公桌上了。
再也没有哪一本书能像《哈利波特》一样扎根在我心里,天时地利人和,七岁相遇,一起走过童年,少年,青年。从尚不完全识字,艰难翻着字典,不时还有一句生涩的对话怎么也捉摸不透,到流畅地翻遍全书,翻到书脊隐隐脱线,翻到软面皮的薄膜翘起了小角。一点一点,密密匝匝地印在我生命里。
十六年相依相伴,书中每一个场景每一个人物都刻印在我的记忆深处。傍晚林边猎场的小屋的窗子透着暖橙色光芒,斜斜打在一地巨大的南瓜上;魁地奇球场高大的六根球杆被魔法护理得依然光亮;大厅前格兰芬多红色的沙漏又因为哪个勇敢冒险的捣蛋鬼飞出了五颗。卢娜嫁给沃尔夫后也许变得更加空灵动人;像极了祖父和父亲教父的詹姆·波特会不会和乔治一见如故从此携手打理笑料店?泰迪·卢平和维克托娃·韦斯莱之间又会有怎样的故事……
太多太多,诉说不完的场景与故事,即便拉过三两好友,聊上三夜也诉不完这个世界的精彩奇妙。心中那片关于魔法的花丛,就在这绵长的十六年光景中选举出了这朵当之无愧的花魁。
从未买过这本书的周边,七本书,九部电影,一本教科书,一本科普书,还有一本枕边童话书,是这片魔法花园的全部家当。即便是这些,也依然研究不完。五个魔法定律,书中只提其一,还有四个究竟是什么?教科书《神奇生物在哪里》,薄薄的小红本却列出了详细的生物分级系统,同名电影中那只爱财的小嗅嗅,魔法部定下危险级别为三X,不是因为它也那么凶猛,而是担心养在家中挖空了地基,只为了深处偶然压住的一枚钱币。《神奇的魁地奇球》中,历史上那只金色的小鸟愿天堂没有球赛……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没有详细展开的故事。我不知道除了霍格沃斯的湖区,其他地区的人鱼是怎样生活的,会有仇视类人智慧的巫师骚扰他们吗?我不知道最好的飞天扫帚厂商是怎样的,光轮系列和火弩箭可是同家生产?格里戈维奇和奥利凡德究竟谁的魔杖技艺更为高超?如果是魔杖选择巫师,那么魔杖的木材可也需要慧眼金晶去发现,亦或是只要有护树罗锅在,那棵树就会被列入采购清单?
总是这样,若是观影途中,或是路过纪念品店,同伴问起书中故事,我尚能有所针对地答上一二;可若是如今天这般,打开简书,敲下题目,前两段还需斟酌语句,从第三段起思维则如打开了闸门,记忆流如潮从四面涌来,竟不知先写什么才好。每开启新的一段,就有描摹不完的场景和故事。
譬如敲下上面的“故事”二字,最终一战时的场景又历历在目。电影中凤凰社的所有成员,神情肃穆,举起魔杖念着毕生所学最强力的防护咒,雾白的波光随着魔杖尖缓缓升起最终密闭成严丝合缝的半圆;摄魂怪包围的操场上,邓布利多军的伙伴们艰难地抵抗着,黑洞般的绝望感让守护神咒微弱而无力,卢娜就在此时轻轻地说:“想想快乐的事。”快乐的事?这个时候如何快乐?——“我们还活着,我们还在战斗。”
我们还活着,我们还在战斗。
想来支撑着军人保家卫国的那份心力,那份希望,就是这样一句简单却强有力的感觉吧。
于是这个魔法世界,不止是丰富真实的世界设定,精妙绝伦的场景文化,更重要的,就是每一个角色都散发出的无可替代的人格魅力。
这一份动人的力量,把魔法世界,深深刻进了我心里。
深夜再回顾《哈利波特》,没有茗茶没有暖阳,只一张白纸和一颗钟爱的心,简简单单地,与那方魔法的记忆进行一场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