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严冬已经来了,昨天从西伯利亚来了一股冷空气,席卷了中国北方大部地区,凤城市的气温出现了显著下降。每天的后半夜,长征瓷店板房里的温度达到了0℃以下,清晨的窗玻璃上结着厚厚的冰花。
自从三兄弟合伙以来,为前一直以有家室为由,从来没有在店里值过夜班,平时还是为平小哥儿俩守在店里。为了让为平小哥儿俩能在店里安稳地过冬,不久前守义买了一块塑料布,把窗户封得严严实实的,又在板房里架上了一个铸铁炉子,并且买了最好的大同煤堆放在了房门旁边。守礼劈了许多木柴,又折了足够一冬用的玉米桔杆,整齐地放在了煤堆旁,并用塑料布扇盖好了。葛华还缝了一个厚厚的棉门帘,挂在了瓷店门口。
随着严冬到来,陶瓷市场更加冷清了,长征瓷店除了备一些囤货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买卖可做。可自从为前加入到瓷店以来,就经常指手画脚地从丙级品里挑出一些好点的,放进乙级品里,把乙级品放入甲级品里,并换上对应的等级签,他到了此点之后,唯一的贡献就是能轻易地搞到各种等级标签。最初的时候,为朋还能坚持为平提出的诚信原则,但后来他看着这白亮亮的瓷器,仅仅需要换一下升级标签,就可以捞回更多白花花的银子时,他的坚持终于被贪婪击穿了底线。在库房里,他不断地把丙级品抱到乙级品里,甚至抱到甲级品里。为前则在一旁,鼓唇摇舌地夸赞他有魄力。
在这个意见上,为平1:2落败。尽管他曾极力地劝阻,但不管用的,他无能为力地看着这条堤坝正在虫蚁泛滥。为平也清醒地意识到,这个瓷店靠这种出卖信誉而换回的利益,是迟早会出问题的!“欲多则心散,心散则志衰,志衰则思不达……” 那种心余力绌的滋味是愁苦的,令为平的心情日益沉重了起来。
今天清晨,为平很早就走到户外,拿着长杆掸子站在样品前掸土。寒气迎面袭来一直侵入了肌髓,冷得他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国道上车辆和行人非常稀少,漫漫长路清冷地伸向远方。为平真想顺着这条路,懒散地向前走下去,让心情无忧无虑地放松下来,远离身边的烦恼。
今天路边的树枝上却挂满了霜花,一条条琼脂银缕在晨曦的霞光照射下,是那么清秀雅致,宛若梦幻般晶莹。正当为平有气无力地掸着户外瓷器上的浮土时,路上传来卢秀芬的声音: “为平——”为平抬头一看,卢秀芬大姐正推着车子朝他走来。他急忙跑上前去,把她的车子搬上了马路牙子,高兴地说:“大姐,这么冷的天你来干啥?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卢秀芬笑着跟随为平进了板房,这时为朋已经把炉火捅旺了,为平给他们做了介绍,为朋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了卢大姐手里。为平笑着说:“大姐这第一次来找我,是不是费了很多周折呀?” “还行吧!我骑着车子从南头儿出发一直向北走,边骑、边推、边打听长征瓷店在哪儿,也就打听了十几个人吧,再想打听时,一抬头就撞到你了!哈哈!”
卢秀芬喝了口水接着说:“为平,今天我来特意找你商量个事儿,就想问问你搞上对象了没有?”还没等为平回答,一旁的为朋抢先说:“卢大姐,我哥还没搞上呢,把我二大、二妈都急坏了!如果有合适的就给我哥介绍一个吧!那才是喜从天降呢……”为平瞪了他一眼,转过脸对卢秀芬说:“大姐,说实话我真没搞上呢,但是不急,要以事业为重,我的家人支持我……” 卢秀芬把脸一沉说:“不急哪行?干事业是一辈子的事,婚姻选择可是有年龄限制的。你不着急我相信,你的家人肯定正如为朋说的,一定很着急!一会儿你就去我家,我表妹上午就来,我给你们当个红娘!另外你姐夫也想你了,想让你陪他去喝酒。就让为朋辛苦一点,照应着瓷店吧……”
为朋兴奋地说:“没问题!卢大姐那你就尽管把我哥带走吧,哥你就踏实地去吧!店里的事啥也不用你担心,把面儿见好了就妥了……”说着,为朋把卢大姐和为平的车子,分别推到了国道边上,笑嘻嘻地对为平说:“祝你成功!”
为平对于自己婚姻的态度是淡然的,他以慵懒的心态在等待着,那个被自己索求很苛刻的爱人出现。不过他并没有刻意地去寻找,也从未蓄意地去招人注目,他觉得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怎么也拦不住。笑嘻嘻、哭哭啼的爱情,那是雪域之外的晦涩,距离自己太遥远,更是自己所不欣赏的。他现在对爱情的要求,已经变得很简单、很直接了。
而周守义和葛华的心情,正如为朋所说的那样,都急死了,他们不停地托人给为平介绍对象。虽然为平已经搬到了瓷店里住,但这并没有阻挡住他们那股焦急的心劲儿,在前段时间里经媒人介绍,为平见了几个女孩子,但仍是都找不到那种 “感觉”,便都草草地收场了。但是当别人问他想找什么样的,他却说连自己也不知道想找什么样的。可是每次当为平说出不愿意时,他发现爸妈的目光是那么失落,表情总是欲言又止,为平的心里是那种酸溜溜的滋味。
在去往高岭村的路上,卢秀芬问到了瓷店的情况,为平就把为前到来后,自己日坐愁城的心情,全都讲给了最贴心的大姐听。卢大姐耐心地说:“你年轻轻的,心事不要这么重,勉为其难的事,就不要硬往里钻了,输和赢都顺其自然吧。人啊,不要害怕失败,因为你害怕失败的心情,比你真正失败了还要难受!为平啊,你的心态还要豁达一点,有太多的事是我们每个人无能为力的,我说的你懂吗?” “大姐你说的太对了,这些事就顺其自然吧……”为平一边向前走的,觉着心里舒服多了。
不觉间已经到了卢秀芬家门前,为平进了院子,发现那些瓷葫芦花墙上的菊花已经不见了,院里显得很冷清。陈永成从屋里接了出来,见到为平就高喊:“为平,怎么这么多天没来呀?想死姐夫了!哈哈!”为平紧走几步握住他的手说:“姐夫,我也想你啦,今天这不就看你来了吗?”卢秀芬笑着说:“人家为平正在创业,整天忙着做生意,哪像你那么吃凉不管酸的!”陈永成笑着说:“也是!也是!快进屋吧……”三个人说笑着进了屋子。
屋里暖气袭人,屋子四围全是一盆盆的菊花,虽然花已经谢了,却仍用木棍精心地绑扶着。坐下之后卢秀芬说:“为平啊,今天叫你来得很仓促,你的心里也没有个准备,不过像你这么开朗的人,不至于腼腆吧?” “大姐,我真的很腼腆……”卢秀芬“咯咯” 地笑着说:“没关系的,我那个表妹呀,跟我不一样,我是个泼泼辣辣的大老粗,我表妹可是温柔贤惠,长得又俊。她是上港村的,是我姑的老闺女,上面有两个哥哥,都成家有孩子了。我表妹跟你同岁,今年也是二十二岁,估计这个点钟,她应该到我爸那里了,我先去看看,你跟你姐夫先聊吧……”
说着卢大姐就起身往外走,为平却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想送她,却被陈永成拉住了,他爽朗地说:“为平,在这里你客气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那首《吃螃蟹》的诗,在《凤城晚报》上已经刊登了……”说着陈永成递给为平一张《凤城晚报》,上面果然刊登了这首诗。陈永成笑着说:“从古至今,虽然有许多人都写过有关螃蟹的诗,但是唯有咱们这首诗,却把螃蟹暗喻成了社会黑恶势力,而且必将走向灭亡的事实……”
接着陈永成便扬眉奋髯地开始点评起来,俨然是一位文学大家。而为平的思绪,却无心集中在这个方面,他嘴上敷衍着,而脑子里却在不断地猜想,这个女孩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