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赚了一年

真在三十刚出头的年纪,被确诊了乳腺癌。丈夫在她给不满周岁的小女儿喂奶时不经意的一瞥,发现了她乳房上一个小小的凸起,他说远远地看到妻子的乳房轮廓线条不太流畅,走近了,发现有一个不太正常的小疙瘩。他们当天就去了医院,做了彩超,有异常结节,然后尽快去了省城,做了肿瘤标志物,好着呢,但是有个医生建议他们留下来住院,进一步检查。这个医生救了她的命。

来不及过多的震惊和悲伤,立即马不停蹄地手术。相比较于手术期间那种生死未卜的悲凉,术后的六次化疗和二十五次放疗,才是炼狱一般的折磨。呕吐、脱发、疼痛、皮肤黑化,身体和精神双重痛苦。所幸手术是成功的,恢复得很顺利。接下来回到家是长期的内分泌治疗。

我认识真和她的丈夫,是在她得病十年后。她一头乌黑柔顺的直发,黑色干练的西装,简单的白T,牛仔裤,小白鞋,说话不紧不慢,做事有条不紊,待人友好和善,眼神清澈坚定。这分明就是那种所谓淡如兰的女子。神定气闲,自信从容。

她优雅地喝着茶,喜悦地谈论着她的女儿们,骄傲溢于言表,大女儿已走上工作岗位,并在工作之余提升学历,小女孩读初中,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她轻柔地聊起她的丈夫,爱意情难自禁,丈夫幽默风趣大度可靠,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她和我分享做饭的经验,讨论衣服的款式,交流养花和旅游。她温柔地带我去剪头发,修指甲。一一我心里暗自惊叹:她比我这正常人活的还精致,还淡定!

我在她丈夫那里知道她失去了一只乳房,她平常用的药物导致她雌激素缺乏,不能正常夫妻生活。他说他很爱他妻子,但是他有个红颜知己。我表示理解。成年人的世界,有各种各样的无可奈何,不必道德绑架。

于是我更加喜爱真。一一她是怎样顽强地战胜病魔而且越来越热爱生活?作为一个女人失去乳房怎能这么自信从容?她是如何平静地默认婚姻的不完整而心平气和?一一我深切怜惜,深深敬佩!

我小心翼翼,尽量不谈论她的身体她的疾病,但她并不避讳,云淡风轻。她说她已经过了复发的风险期,各项检查指标都很好。她说她每年拿到复查结果的时候,都会在心里由衷地说:又赚了一年!

“又赚了一年!”她哈哈大笑,神采飞扬,满脸俏皮。我已眼眶湿润。

后来,我终于明白:对于真来说,只要能活着,能守着自己爱的人,其它的,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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