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决绝地说明年打死都不来帮我带孩子了。
我也没有留她。
我跟先生商量着明年的小牧谦怎生是好,先生也是试探地说了一句“要不让妈给带回老家待一年?”话音未落,我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的扔他两字:“不行!”
“不行你自己带啊”先生的分贝也高了起来,“你自己又带不了,还嫌这嫌那,真是…”
“我自己是带不了”气急败坏的我打断了他,“但要把我的孩子弄回老家,要让我们骨肉分离,除非我死。”
“你不要动不动就说我让你们骨肉分离”
“难道不是吗?你这么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拆散我们吗?我们都曾是留守儿童,成长中那种父爱母爱缺失的滋味很好受是吗?”
“处心积虑,说得好像他不是我亲生的一样。再说了,我就觉得我的童年很好啊,很快乐,小时候吃点苦怕什么,何况他是男孩子,而且只有一年…”
“他是不是你亲生的我不知道,反正是我亲生的(我俩经常这样玩笑,可千万不要想多了)对,你是快乐,你去问下你大姐二姐快不快乐嘛,还想弄回去一年,告诉你,一天都不行。”
“懒得跟你说,神经病,就你歪理多”
“就你过场多,你才神经病。”
我俩脸色都难看极了,像两只斗鸡,斗了很久也没个胜负,有的只是满脸涨红的血丝和一地鸡毛。
就这样,我们又完成了生活中一次平常的争吵,先生转过头又看起他的电视,留下一只神经病在他身后努力平息体内的洪荒之力,“这老公是我选的,是我自己亲自选的,怨不得别人,怨不得,怨不得…”
几天过去了,我那亲自挑选的老公也算还合我意,没有再提把孩子弄回老家带之类的话,但我俩心照不宣,都在为孩子明年怎样带发愁。
刚盘下的店虽不能揪住我整颗心,但它绊住了我整个人,我也不能再由着性子撂摊子不干了,既已开始,悔之晚矣。
先生的工作自然是不能丢。原因?任由你去揣测一二三四五。
到现在我们这对小两口也只是茫然四顾,不能想出两全法来安置我那天可怜见的小牧谦。
虽然该怎样做我也不知。但是,
不该怎样做我是那么清楚地知道。
这辈子发过很多誓,大多背弃了,唯此死都不能悖:反正说破大天我都不愿让我的小牧谦成为留守儿童。
突然思绪硬是被拉回很久以前。那年我三岁?可能四岁,妈妈在我能清清楚楚地品味离别的时候又随爸爸去了广东,我跟弟弟妹妹坐在灶屋里,弟弟妹妹还仿若爸妈还在一样的玩耍,外公在烧火,外婆在灶台,我不能记得那顿晚饭到底是下的面还是煮的川汤肉,但以我现在的意识我定会认为那顿晚饭是下的面,外婆不可能做川汤肉,就算是肉,也全是面粉包点肉末星儿。灶里的火又大又猛,冒出的火苗熏得外公直后退。我坐在一个矮板凳上,看着火红一点,看着火再红一点,看着看着,我就哭了,越哭越大声,越哭越难过,外公外婆忙走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弟弟妹妹打我了,我直摇头,大喊“妈妈,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回来。”
据说这种“戏码”我在那个月上演了多回,后来的我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就是那个烧火的夜晚,我是那么难过,我一心想的只有我的妈妈,要说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为什么会突然那么难过,为什么哭了快一个月,为什么那么敏感那么脆弱,我现在也说不上来。要知道那个年代云贵川的父母年复一年乐此不疲地跑粤闽陕可是潮流啊。
也亏得我哭那一个月,终于换回妈妈辞工回家重拾锄把种庄稼。那一年的妈妈是真苦啊,可是我们姐弟三都好开心,终于跟别人不一样,有了最爱我们的妈妈。
那时的我们又怎会明白没钱的烦忧呢。一年后,没钱的日子又将妈妈逼到了广东。
终于我没有再整月整月哭,即使再哭妈妈也会铁了心挣了钱才会回来。我们三也成了彻底的留守儿童,年初哭,年尾盼,只有我知道此时我不能描述的那方大石头见证过我们多少送别和翘首的过往。
仅是因为这些儿时情绪吗?现在一年多少留守儿童,他们都不开心啦?这点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所以肯定不是。
且不说孩子可能会像我幼时出现的种种情绪,农村和城市的差距,孩子在物质方面的享用,老一辈跟我们带人的观念差别,孩子待在农村的安全性,孩子习惯性格的养成,孩子品行爱好的熏陶…(天啊,不说这些说什么,这些还不够么)就说我作为母亲的固执与不忍。
(行文至此,婆婆带着儿子玩耍回来,儿子走路拖着一条腿,婆婆直说他脚痛脚痛,但翻遍都未见一点伤,饭后回到床上打算写完此篇,一摸孩子,腿肿了,急得我百度电话询不停,眼泪盈盈心塞塞,最后猜测可能就是出去跳蹦蹦床肌肉拉伤,骨折骨裂,天啊我都不敢再想,认识到重要性便想抱着儿子去拍片,我那亲自挑选的老公又认为我是神经质,大半夜瞎折腾,好在事关儿子他再牢骚也得从命,我俩火急火燎去医院,一查就是滑膜炎,还说得挺严重,还让住院,只是因为没空床位才让我把儿子领了回来,明日又看…
天啊,要是在老家,能马上就到省骨科医院看到病吗?我能马上感知到孩子对我的需要吗?以我的脾气不是得把先生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我再给活活急死吗?)
得,这件事刚好就成了最好的论据。无需我再赘述农村阴暗的一面,以及阴暗的人性在我心里烙下的阴影…还有还有,那颗初为人母的心…能懂的人自然懂。
接下来医生说要让孩子躺十天,我要用我本来就不够用的脑细胞想多多的法子留他在床上,反正如若没有吸引力,我的小牧谦,怕是一分钟也待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