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燕音羽
看《诸蕃志》的下卷介绍各种海外商品的时候，如果不对照当时人们的生活来看，就会觉得略显枯燥。
但是当你把它和宋代的其他文人笔记中记载的事迹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整个宋朝生活就会显得栩栩如生。
今天就先看《诸蕃志》下卷介绍的笃耨香和龙涎香吧，和《宋稗类钞》结合一起看，特别生动。
宋代人的风雅，大概是中国现有历史的最高峰，其他朝代没有一个可以与之比拟。
“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 ——吴自牧《梦粱录》
宋徽宗看重哪些香料
宋代文人的雅致大致就体现在这四样杂事上，像苏东坡晚年被贬去海南，就特别喜欢沉香。
他曾经用“金坚玉润，鹤骨龙筋，膏液内足”来形容沉香。
南宋中期的地理笔记《舆地纪胜》曾经记载沉香“一两之值与百金等”，所以吴自牧所说的“不宜累家”是很有道理的。
但是世上也不乏有钱有闲的人，比如说北宋皇帝宋徽宗。
像“一两之值与百金等”的沉香大概是入不了徽宗皇帝的法眼的，因为当时的宫廷里面对奇异的香料十分看重。
奇异的香料有哪些呢？
比如越南广南省进贡的这些类型的香料：笃耨香、龙涎香、亚悉香、金颜香、雪香、褐香和软香等等。
比起这些香料来，沉香就显得有点普通了。
这些香料中的笃耨香，更是价值不菲。
笃耨香分为黑笃耨和白笃耨两种，两种香产量都不高。
黑笃耨香每次越南会上贡几十斤，而白笃耨香仅有区区的三斤。
产量少，自然价格就比一般的香料贵得多。黑笃耨一两价值三万钱，白笃耨一两高达八万钱。
南宋初期2000钱大约可以购买60斤大米，以此类推，笃耨香的价格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笃耨香还会把香气沾染到盛放的器具上。
盛香的壶破裂以后，拿来作为香料焚烧也会有一股清香。这样的香料被称为瓠香。
笃耨香为什么会分为黑白两种呢？
北宋赵汝适在《诸蕃志》中详细解释了这个问题。
笃耨香，出自真腊国。
它本是笃耨树的树脂，这种树长得和杉树、桧树相似，树脂就藏在树皮里面。
树木生长成熟以后就会自然而然地流出树脂，这样流出来的树脂是白颜色的，而且特别晶莹。
因为这样的香在盛夏的酷热天气里面都不会融化，所以把它叫做白笃耨。
等到了夏天的时候，用火围着树木炙烤树干，让它的树脂再次溢出，等冬天的时候凝结了再采集。
经过这样的工艺采集到的香夏天融化，冬天凝结，人们命名它为黑笃耨。
当地人用瓜瓢来盛放笃耨香，乘船来购买的商人们换成瓷器来盛放。
笃耨香的味道清澈而且绵长，黑笃耨容易融化，渗透到瓜瓢里面。
把瓜瓢打碎，点燃它，散发出来的香味也和笃耨香差不多，这就是现在所谓的笃耨瓢。
这样贵重的东西，无怪乎当时皇宫外的人得到这种香，也会珍而重之。
宋徽宗发现龙涎香的奇异之处
宋徽宗发现龙涎香的奇异之处，还要从他一个很随心所欲的习惯说起。
宋徽宗平时一高兴就会赏赐给其他人东西：府邸、大笔钱财、金带、砚台、书画……
政和四年的时候，宋徽宗从收藏奇珍异宝的奉宸库里面找到两瓶用琉璃缸装着的龙涎香。
他一高兴，又动了赏赐的念头，于是他就把大臣和左右侍从都叫来，每个人都分了一点。
但是徽宗自己还是留下来一些龙涎香供自己享用的，怎么说也是外国贡品。
他一选就选了形状最大的那块龙涎香来焚香。
这块香其貌不扬，但是每次取黄豆大那么一点来点燃，空气中就会弥漫开来一股奇异的花香。
而且最奇妙的是，这种芬芳馥郁的香味充满整个房间以后，一整天都不会消失。
到了这时候，徽宗就开始觉得这种香料的确非常奇特，于是他干了一件丢人事情。
他让内侍们把当天得到赏赐的人的名字都记录下来，一家一家地让他们把香料多多少少还了回来。
徽宗也因此把这种香料命名为古龙涎。
上行下效，徽宗喜欢这种这种香料，带动各个当权的内侍也去争夺一个小香饼，这样一个小香饼也价值百贯钱。
得到香饼的人也很珍惜它，用金玉把它镶起来，用绳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
他们还时不时地把香料拿到衣领外面盘玩，大家一看就知道他极受皇帝宠爱。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估计都想不到最后他们都得作为战俘，陪着皇帝到金国受难去。
龙涎香的神话来历
古代的人们和现代的人们一样，对龙涎香十分推崇。
现代的人们都知道龙涎香其实是抹香鲸的分泌物。
当抹香鲸吃下鱿鱼或章鱼的时候，鱿鱼和章鱼等软体动物的坚韧的角质颚和舌齿很难被消化。
这些难以消化的颚和舌齿在胃肠内积聚，刺激了肠道。
肠道就分泌出一种特殊的蜡状物，和颚和舌齿结成固体物，最后被抹香鲸吐了出来。
但是古代的人们并不知道是这个原理，他们会认为这是龙流下的口水结成的固体物。
于是就有了以下的这个传说。
传说中，龙涎香是大食国出产的。
如果要得到龙涎香，首先要知道龙在哪里。
大食国的人说在靠近海边的山脚下，如果经常看到有云雾笼罩，那就说明有龙在那里酣睡。
龙睡觉的时间很长，有时会睡上半年，有时更长，要长达两三年，所以当地人都会轮流驻守监视龙的睡眠情况。
龙离开睡眠地的标识就是云雾散去。
这时候，当地人到龙入睡的地方查看，一定会发现有龙的唾液流淌到石头上。
这些唾液被太阳一晒，水汽蒸发以后，就会凝结成一片片的龙涎香。
既然香料已经到手，怎么分配是个问题。当地人一般会轮流监视的人数来平均分配香料。
但是也有的人不满意这种分配方式，于是一场厮杀是不可避免的了。结果当然是赢的一方得到龙涎香。
宋朝有这么一种说法：在合香的时候加入龙涎香，可以让龙脑麝香的味道收敛。
这样合出来的香即使经过几十年，香味仍然不会完全消散。
还有这么一种说法：龙涎香对于其他香料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只是能把其他香料聚合在一起罢了。
合香的时候，把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用真正的龙涎香一起点燃，就会由翠绿的烟雾浮在半空中，烟雾凝结，而且久久不散。
在座品香的人可以用剪刀把正在袅袅上升的烟雾剪断，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蛟龙的海市辰楼的技能残留着影响。
* 以上绝大部分文字出自《宋稗类钞》及《诸蕃志》下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