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梓卫

          吴语  著

      上集  华蓥山往事

        第五十七章 

        手足相残苍天悲

        男儿长流英雄泪

      杨师长是个明白人，我姑妈还没找他，他却先找到我姑妈，且开门见山:“老同学，你不为难我，我也不为难你。老韩命令我们向驻守茅山的新四军进攻，我故意拖延时间，让老韩的嫡系新八旅陆小兴打头阵，你让茅山的新四军陈旅长轰走八旅，这个八旅打日本人没建树，但一直在川军面前得瑟，好像他们中央军是天生的贵族，总是高人一等，还有着天生的优越感。”

      我姑妈默默点头，跟杨师长交换一下眼神，就说:“让我们新一团拉出去演习吧。”

      杨师长摇摇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这样不科学。”

      他咬着我姑妈耳朵，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我姑妈听得眉开眼笑。

      新八旅长陆小兴也是个喜欢打内战的急先锋，他们不顾还驻扎在张家坝的小鬼子正虎视着苍山镇，八旅连夜开拔，把平时舍不得使用的先进武器一股脑儿兜出，直接进攻茅山的新四军驻地。老韩命令预备师部分留守，其余增援陆小兴。杨师长就命令新一团增援陆小兴，其它部队留守防备日本人偷袭。

      部队开拔前，哑巴老何跟独立大队副队长张长发谈心，实则试探张长发口气：“师座命令我们增援陆小兴，团部决定派你们独立大队抽调部分战士增援。”

      张长发一点也不傻，他听后一脸痛苦，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戳了当地说:“团长，你就不要对我打迷糊眼了，我跟你们这么久，我明白了，为什么大姐不是团长，却行使了团长的职权？你虽为团长，却处处听命于大姐。如果我没猜错，大姐就是当年让军阀头痛的双枪女侠程小城吧？”

      哑巴老何定定地看着张长发，点燃一支大前门，猛吸着。

      张长发说:“团座，实话实说，我不想背黑锅，你不要拿我当外人。若我不去，你们会说我抗命不尊，我若去，几百兄弟肯定有去无回。凭我这两三年对你们的了解，你们的战略战术，陆小兴必败，而我必死无疑……”

      我姑妈哈哈大笑着走过去，拍拍张长发肩头:“兄弟，你误会了，凡我川军预备师兄弟，我们绝不会抛弃，张队长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打？”

      张长发把头上的帽子摘下，重重砸桌子上，异常委屈：“大姐，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如果，你让我去打日本人，我马上就去，如果你叫我去帮陆小兴打新四军，我肯定不去！”

      他从哑巴老何手里要过一支烟，点燃，一阵猛吸，把烟头丢地上，用鞋尖狠狠地踩了又踩，似乎要把满腹怨气发泄在烟头上。泪花从他眼角悄然溢出……突然，张长发捂住脸，软下身子蹲在地上，呜呜哭泣：“大姐，我曾经多少次告诉你，我家是贫苦农民出生，八岁当放牛娃，吃不饱穿不暖，十七岁被抓壮丁当兵，本该退伍回家种地，该死的小日本打倒家门口了，不得已而自愿组织川军抗日，差点被小鬼子的飞机炸死，是你们收留了我，也给了我对抗战的十足信心和重新认识，更给了我自信和勇气，我敬佩你们，我爱你们！……可是，你们还是没把我当兄弟，还是隐瞒了很多事情！”

        这时，天上突然下起小雨来，张长发面朝苍云，呜呜咽咽地哭诉：“手足相残苍天悲，男儿长流英雄泪。若有来生逢盛世，今朝抗命定我罪。”

        我姑妈落泪了，忙扶起张长发，给他倒水递烟，忙给他赔礼：“张副营长多心了，你肯定是我们的兄弟，只是……”

        张长发擦擦眼泪：“如果不是遇见你们，我会投奔新四军去。说实在话，陆小兴看不起我们，我们更看不起他那小样儿！”

      我姑妈跟哑巴老何对对眼神，只能意会不可言谈。老何严肃地说：“张长发，我命令你率部支援陆小兴旅，我们随后增援，立马出发，不得贻误战机！”

      张长发气哼哼地吼道：“说半天，还是让老子去打同胞兄弟？我不干！”

      老何瞪他一眼，提高嗓门吼道：“你他妈造反了？！”

      我姑妈让老何不要说了，然后把张长发送出团部，悄悄对他说：“如果在战场上遇到老吴，你们可以协同作战。”

      张长发恍然大悟，一拍脑壳，破涕为笑：“大姐啊大姐，你真是莫测高深。”似在自言自语，似在对姑妈他们说，“我真是太笨了，明明老吴在那边，我干嘛还跟你们瞎闹半天？”

（未完，明天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