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楚的想法

宋司楚的车明显是刚去洗过了，但……这家洗车店的店员做事不够仔细，车门上还残留着泡沫。

“嗯？换了一家洗车店？早上下雨还去洗车？”任予觉得这些行为都不像是宋司楚惯有的作风。

宋司楚正坐在驾驶座上打电话，他从后视镜里面看见任予，可他并没有半点要下车给任予开车门的意思。

任予隔着车窗上的玻璃看到他，他朝自己微微一笑，依旧是瞧不出半点情绪。任予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转过身从车尾绕到了副驾位那边，拉开把手上车。

这是一个坏习惯，任予自己心里十分清楚，也不是故意每次都从车尾绕到副驾位置。早在几年前，任予也考取了驾驶证，当时教练就很严肃地批评过她这个问题，一再地跟她强调过，要从车头绕过去，这样才安全。偏偏，她还是养成了这样的陋习，到底是真的改变不了，还是故意的不愿意去改。任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就正如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不能离开宋司楚，抑或是自己不情愿来结束这段关系。人与人之间相处，表面上是说习惯，其实更多的是存在不愿意去改变的惰性，这种惰性一旦成癌了，就会变成了天长地久。真相残忍吗，几十年过去之后，根本没有人在意结局是否足够美丽……

车厢内一股清新的气味，任予对于香味这个事情是最熟悉不过了。她眼尖，一下子就发现宋司楚换了新的车载香水。从前他用的是在洗车店一两百块买回来的普通香薰，任予对这个事情持有反对意见，倒不是因为那种淡淡的青草味她不喜欢，而是她对于香精类产品有较高的要求。这些事情，宋司楚，并没有那么讲究。

这一刻的任予一下就认出了眼前这瓶新香水的牌子，是外国的一个不错的香薰牌子，价格倒不贵，只是……在国内很难买到。

任予莫名地紧张，关于宋司楚的这些变化。她故作镇定，双眼在车厢内搜索，试图找到一些自己依旧熟悉的痕迹。

“晚餐想吃什么？”宋司楚侧过脸问她。

“你讲完电话了？”任予捋了捋发丝。

“你今天的口红……”宋司楚突然整个人朝着任予的身上压了过去：“怎么还是这个老毛病，上车不马上系安全带。”他边说话边熟练地帮任予系好安全带。

“你刚才说我的口红，是不太好看吧？”任予才想起自己今天抹了那管并不常用的唇膏，这样浓烈的红色，不是宋司楚所喜欢的，但苏沐那种男人应该会喜欢吧？她想到这里，有点懊恼。

“不是。”宋司楚伸出一只手，手指刮了刮任予的鼻尖：“我十分喜欢。”

听到了宋司楚的回答，任予有些惊讶，同时伴随的，更多的是喜出望外，她从来没有想过宋司楚也能像其他男人那样，喜欢一些带有挑逗性的东西。偏偏，她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硬是被宋司楚那再次响起的电话铃声给切割了。

有一种无形的尴尬，横在两个人之间。

“我下车接个电话，很快。”宋司楚看了一下来电的号码，冲任予笑笑，快速地下了车。

被独自留在车内的任予，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丈夫之间的所有愉悦，都来得特别不真实，因为，每每也都失去得太快。她感觉有些无聊，落下车窗，一手支着下巴，看向车窗外，就是这样不经意的一瞥，让她看到了那个，在两分钟前被自己所遗忘的苏沐。

苏沐今天并没打伞，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身影有些清冷。

虽然两人之间有些距离，但任予依旧能感受到苏沐在看向自己，那种炙热的眼神。苏沐穿了一件裁剪略修身的休闲西装外套，下身搭配的是一条洗旧牛仔裤。他的头发梳得整齐，并且有力量地往上挺拔着，一看就知道是打了点啫喱水之类的东西，显得十分精神。他的须根也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似乎连皮肤都显得光滑了不少。

苏沐是在看着自己微笑，但这一刻的眼神交汇后，任予并不好受，一阵酸楚泛起心头。她甚至……甚至能够感受得到，这个时候，苏沐心中也同样的酸楚。

或许，这样的结果对大家才是最好的吧……任予心里这样想着：毕竟自己是一个已经结婚多年的女人，跟丈夫之间的相处即便平淡，可是宋司楚对于这个家庭，一直以来都是很有责任心的，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还没能够孕育出一个新生命，所以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些什么缺失。

于是，任予狠了狠心，转回头，把车窗关上。仿佛，把车窗关上，就能从此切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关联，彼此就能回到各自原本所属的世界。任予眼角有点湿润，这完全超出自己的意料。她吓得赶紧扭过头，要去车后座找纸巾，生怕等下宋司楚回到车内会看到如此失态的自己。

“这伞……”任予一转过头，就看到后座上放着一把雨伞，跟之前苏沐撑的那把，很相像。

“怎么了？”宋司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车里，瞧见有些心不在焉的任予。

“车后座的那把伞……”任予始终没有说出自己原本想要问的问题：“怎么不放在后车箱？”

“哦，怕待会下雨，懒得放那里面，拿来拿去的，现在这样方便点。”宋司楚发动了车子，朝着前方驶去。

“这香水的味道不错。”任予依旧对那瓶新的车载香水好奇。

“你有没有想到晚餐我们去吃点什么？”宋司楚明显不想跟任予谈论关于新香水的话题。

“哦，我在诊所喝过麦片了，不饿。”任予觉得有些无趣，莫名来了点脾气。

“你想一下吧，我还没吃饭，饿了，而且……”宋司楚原本还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突然覆盖在任予的左手上：“我很久没陪你吃晚餐了。”

宋司楚的话使得任予心情又一瞬间变得很好，于是她赶紧掏出手机，搜索附近的美食信息。只是手机一点开，就看到一条未读的信息，发件人是苏沐。任予害怕自己动摇，害怕自己三心两意之后的结果，是自己无法承担的。于是，她直接把信息忽略过，依旧看美食的资讯。

“也没什么有意思的餐厅。”任予嘟着嘴，语气里面，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嗯，那就看看以前去过的餐厅，有哪家你想去的吧。”宋司楚也难得地配合她。

“去吃牛排吧，就是有点远。”任予这话带着试探性：“嗯！在观察者心理咨询事务所那边。”

“你这是去吃牛排还是想去沈医生的诊所附近做间谍？”宋司楚嗤笑了一下：“我记得的，那餐厅开很久了，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就去吃过，叫晴耕雨织。”

“是啊，就去吃红酒牛排吧。”任予一脸的憧憬，甚至语气里面都带着自己没察觉的兴奋：“你以前最喜欢吃那里的红酒牛排了！”

“好吧，我陪你去。”宋司楚不再说话，车子拐了个弯之后，遇到红灯，缓缓停了下来。

“其实我现在都不吃牛排了，胆固醇高，之前公司体检，医生说情况好了点，只是需要继续控制着才可以。”宋司楚淡淡的语气，听得任予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又搞砸了一件事。

“那……”任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样的话语来回应。

“但是我可以吃别的啊。”宋司楚又笑了笑，他此时迁就自己的模样，让任予错觉，两个人又回到新婚的那会。只是自己心中了然，一切都不同了，宋司楚，他不再吃牛排了。

任予很喜欢那家叫晴耕雨织的西餐厅，里面有个很大的院子，种满了鲜花，只是这个季节，估计有些萧条。主屋是装修成玻璃房一样的西餐厅，而主屋两旁的矮房，则是书屋，屋里整齐陈列着各种的旧书籍，可以出租，也可以出售。这样的装潢，完全符合了“晴耕雨织”的寓意。

很快，车子开进了餐厅的停车场，今天的客人应该不多，停车场上车辆稀少。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让你练习一下倒车入库这技能。”宋司楚边倒车边说：“那时候你这一科目，重考过一次。”

“我都好些年没摸过方向盘了，让我再考一次的话，估计不止重考一次那么简单了。”任予解开安全带，整理着被安全带压得有点皱的外套。

他俩并没有牵手或者挽着对方，反倒是一前一后走进餐厅，这在旁人看来，最多会以为是一对在一起不久的情侣，女方比较羞涩才落在了后头。谁都看不出来，这是一对已经结婚多年的夫妻。

餐厅的气氛很好，就是暖气开得有点热，任予不太喜欢这样的温度。于是，她一坐下便把外套脱了，顺带解开衬衣上的两个纽扣，让自己呼吸能顺畅一点。

宋司楚快速地点餐之后，就让服务员离开，他亲自给任予倒了一杯柠檬水。任予不爱喝这种水，总觉得很酸涩，落到胃里，能直接酸到自己脚底。

“最近你是不是在帮赵珂查案子？”宋司楚的问题单刀直入，任予有点措手不及。

“是。”任予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听别人说起的。”宋司楚并不像在说谎：“你那个女病人，叫郭子的，这段时间怎么样？”

听到宋司楚提起郭子，任予莫名的慌乱，拿起眼前的水，喝了一口：“你应该看了今天早上的新闻。”

“我也是有听说了，是姓郭的女子。”宋司楚似乎陷进去了思考，不再说话。

“你怎么打听斩首者的事情？”很快就镇定下来的任予，对上了宋司楚双眼。

“我……”宋司楚被任予这样盯着，似乎觉得有些不怎么适应，撇开了眼神，说：“现在晨海市都因为斩首者闹得人心惶惶的，所以我就关心一下，而且，你也是经常独自一个人下班回家……”

“嗯。”任予又有点自嘲自己多心了。

“那……郭子身上的那些图腾……”宋司楚欲言又止。

“什么？”

“好不好看？”宋司楚还是把问题给说完整了。

任予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让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