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归记·二

      我想,把最后的悸动告诉天上的星星,晚风会为我保密。心事细细碎碎数不清,捡了一地又洒了一路。抬头,我看见钴蓝色的夜幕把我的秘密镶在了星河两旁。

      我好像站在山顶,回头能看到,鲜花盛放的山路崎岖,我却这样一路走来。

      我难过呀,我想把昨天全部推下悬崖,潦草又仓促的昨天,未完待续却结局明彻。这时天边忽然卷起墨色,这种换季的午后,雷雨总是悄然而至。狂风大起,它逼迫我只身一人调头往回狂奔,义无反顾地往回跑。

      跑啊跑,我看见不远处有那一片夕霞笼罩的葱翠山林,有那一汪相聚繁闹的街头茫茫人海,有那一条寂静僻壤的羊肠小道……可是没有他的身影,因为他在我身后,全部都在我身后。

      山下的天倏尔就晴朗,因为离天顶远了。

      我不顾一切穿过记忆的幻影重重,回到上个秋天,还没有他在心里的日子。

      我想快点回去到那一天,回到那个其实想来稀疏平常的下午三四点。我要告诉那个在主楼群连廊里抱着书本,和同伴没说一句话慢慢走向出口的女孩子。她未经修饰而并不好看的脸庞即将抬起,她的迷惘眼神将被一个穿体恤的男孩子吸引。我要冲回去告诉这个女孩子,拉紧她的思绪,让她不要看,不要看他不要看,不要千万不要。

      她的目光却似乎没有停留。

      也许回忆出了错。

      但我站住。

      在连廊,我一眼认出了这个兵荒马乱的故事中的主角。八尺男儿,他的背影如青树般挺拔。我仿佛听见他干净的笑声,清风般温柔。一寸又一寸,我却在后退,被人海推簇着倒退。我这时明明看得见,在他的背影后,在天一边的那远方,正是那片半山腰的绵绵林海。初秋柔和如糖水的轻风从山那一边的海面吹来,到了山脚再转进我们的楼里。带着海水的湿润,一点一点。它把我这一刻的梦境浸透。

      我凝神看向廊道的尽头,他的身影就在视野里这样消失不见。

      远处,青山依旧。

      而却夕阳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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