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岁的奶奶真的是老了,她常常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和她朝夕相处的母亲是谁,也许这就是常听人说的老年痴呆吧,她不是叫母亲姐姐就是叫母亲妹妹,弄的母亲哭笑不得,叫错倒不要紧,但是最难办的是奶奶一刻也不闲着,她喜欢到街上疯跑,奶奶虽然精神健忘但能吃能喝身体还好,她一跑出去就不记得回家的路,常常害的大家到处找,有一次一不留神她跑了出去,家里人找了她一下午也找不到她,最后发现她在村后沟边的柴草垛里睡着了。
父亲兄弟五个,奶奶晚年是轮着住的,在他们家时,怕她走丢都不让她出门,一天到晚把奶奶看的死死地,有的出去做事就把她一个人反锁在家里,这时奶奶就使劲的晃大门,一边大声地嚷着
“给我开门,我要出去……”。
但是轮到我家住的时候,母亲就放下手中的活计,每天早晨吃过饭,母亲就会和奶奶一起出门了,这时奶奶高兴的像个小孩,出了门就像一溜烟地跑,有时手里还挎个小篮子,让母亲给放上点心说是看看自己的娘(已过世几十年)去,每次母亲都依了她并帮她提着篮子,于是娘俩一前一后地出门了,奶奶快跑母亲就跟着快跑,奶奶慢走母亲就慢走,让奶奶始终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走在街上,碰到街坊邻居,都跟奶奶打招呼,三奶奶好啊,这是去哪儿啊,奶奶看见有人跟她说话,可高兴呢,就会停下来,和人家扯上一会,常常是前言不搭后语,惹的大家伙哈哈一笑,然后奶奶就又跑开了,有时真的跑半个村子,最后奶奶跑累了,就乖乖跟着母亲回家了,而且半天再也不提出门的事了。
对母亲的做法有不怀好意的人说,她这是拿老太太当猴耍呢,惟恐别人不知道老人糊涂,但是母亲只是置之一笑,就当我们娘俩一起锻炼身体吧。
那时母亲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母亲自有她的道理,人上了年纪就是个老顽童了,睡眠少了,还怕孤单呢,把她关在家里一定会憋出病来的,让她出去放放风、跑跑颠颠,多见见人,她心里高兴,一高兴她的精神就好了,回家也能吃饭,人活着不就是个精气神吗。
真的呢,奶奶在谁家也呆不住,就喜欢在母亲家里,跑够了还帮母亲干这干那,不让她干她就发脾气。给她好吃的她非要和母亲一起吃,执拗的像个孩子。早年,奶奶并不待见母亲和我们这些丫头片子,常常对我们横眉冷对,恶言相向,后来奶奶上了年纪后,是母亲的宽容和孝道让奶奶幡然悔悟,到垂垂暮年,她们俨然成了一对最贴心的婆媳。
如今奶奶已经故去十多年了,母亲常常说起和奶奶满街跑的日子,常叨念说你奶奶那个身体结实着呢,我都撵不上她。可结实归结实,总归是年龄大了,还是说走就走了,唉……,一声叹息里饱含着对生命的无奈。
我常常仰望蓝天,不知奶奶在天堂里是否还记得那些奔跑的日子,我觉得奶奶一定会记得,因为那是奶奶人生中最后的快乐时光。
无戒日更挑战营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