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29

老林

老林,快六十了,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识字不多,但出门在外许多不认识的字倒能被她猜中个七七八八。她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正是国家最困难的时候,她是家里老大,照顾着底下一群弟弟妹妹,别说什么五花八门的美食了,连最起码能温饱的食物都难,于是虽然都来到了这个“食可精,衣可贵”的新世纪了,虽然她一把年纪了,仍然还是可馋。

老林脾气很急,见不得不平事与做事缓慢的人,一旦遇到,必定要出手的。遇到让她堵心的事她也是要捅出来的,但绝不记仇。并且十分争强好胜,喜欢什么都领先他人。老林还有一个癖好,爱吃肉。她小时候实在是穷,每家都穷,老林长到十四五岁了,还是小林,一年也吃不到几次肉。有次家里有亲戚来,带了一小块猪肉,被老林的母亲掺了无数的萝卜丁,包了顿饺子,僧多粥少。等老林下学回家时,饺子已经没有了,老林巴巴地看着厨房里的锅里笼屉上的红薯块,一阵干呕,一堆酸水,到现在老林都不怎么吃红薯。母亲进厨房看到老林,讪讪地微声道,下次给你留。等到下次的时候,老林已经成了家里的挣工分壮劳力,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能搭把手,可是依然很穷依然没吃过瘾肉,人多又穷,哪轮的着她呢,以致夜里睡觉都在想吃肉,于是梦中竟啃了二妹的手。

那年农历三月十八,热热闹闹的古庙会又一次开始了,社戏也在锣鼓声中开场了。天已微微暖,小镇已有了睡醒的模样,柳树抽出了新绿,燕子也飞回,不辞辛劳地筑着它的新家,田地里麦苗有种震撼人心的生命力,甚至连路边的不知名的小野花也在努力地伸展着自己的小小身躯。在这样美好的季节里,已经二十九岁的老林又开始踏上了她的漫漫相亲路。这次的年轻人是个教书匠,比自己年龄要小些,但是民间说“女大三抱金砖”之说,所以老林想了想,硬着头皮去了。

没想到这次是个浓眉大眼高鼻梁有着白净皮肤的俊后生,老林扭捏着喜悦着,羞涩地打量着对方,一不小心,对方的眼神也投了过来,老林赶紧挪开了。就这短暂的接触,一段姻缘定了下来,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眼缘。老林在以后的生活中不止一次地发牢骚,我当时眼瞎啊,绣花枕头,好看不中用啊。两个人结婚的时候,老林家条件改善的不少。家境相对殷实的她家陪送了缝纫机,自行车和组合柜,这在当时当地已经算很丰厚的嫁妆了。嫁过来老林傻眼了一阵子,三间草顶堂屋,平时还好,但凡天阴下雨,屋内屋外两重下。但是曾经挣五公分的老林来说困难都是眼前的,所以她很勇敢地面对了这一切。老林不知老陶曾经“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但却很努力地做着自己称职的农妇一名,地种的不知要比老陶高明多少倍。除了会种地,还是做饭的一把好手。农家的饭都是些再家常不过的便饭,但是楞让老林做出了精致感;烙馍烙得松软白净,大小均匀;面条擀得溜薄,切得宽度一致;馒头蒸得香甜可口;炒得菜虽然就是当地的当季菜,却总是令人口水不断;老林还有一个拿手菜,是逢年过节才做的:红烧肉----先是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煮一下,晾干,肉皮上抹上甜面酱,热油下锅,把肉皮炸出褶皱,捞出放凉,切成大片,热锅凉油下入冰糖,熬成糖浆,下切好的肉,让糖浆均匀地着在肉上,下葱姜蒜,下香叶八角花椒等大料,炸出香味,放酱油生抽十三香味精等,在蒸碗里摆整齐,上笼屉蒸一个小时出锅,家里老人小孩亲戚朋友都爱吃。除了这些老林还把非常简陋的家收拾很温馨干净,她喂鸡下鸡蛋卖了蛋的钱买了流行白色网织桌布和搭布,铺在瘸腿的八仙桌上,搭在完全退了色的椅背上,被她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堂屋竟然有了些高档的气息。嫁过来第二年老林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家里面太穷了,坐月子,婆婆只有十个鸡蛋,炸的油条立着脚愣是也没把家里的红盆装满,虽然有些委屈,但是也都能理解,大家都很穷。娘家妈妈给老林送来了鸡蛋红糖羊肉鸡肉,出月子是宝宝和妈妈倒都是白胖了的。儿子还不会走路时,大家共同努力,老林家盖房子了。看着盖房工人打地基,上梁,上瓦,老林的眼睛笑弯了,天天给盖房的人们做起饭来也格外的有劲。只要肯努力,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要好的。

这天正是上梁的好日子,老林一大早买好了肉和蔬菜,中午准备给盖房匠人们置办上两桌,加上帮忙的娘家兄弟,婆家大哥,公公和自己的男人国梁,正正好两桌。老习惯,女人们还是在厨房忙碌,不上桌的。摘菜,淘洗,一番煎炒烹炸煮熬炖溜烧,基本上准备妥帖后,该上笼屉蒸的上笼屉蒸,该装盘的装盘。系着碎花围裙的老林准备擀拿手的面条了,刚把面团擀成一个厚圆面片,听见院里嘭的一声,随即刚会爬的儿子像出生时那样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嘹亮。老林扔下擀杖,飞出厨房,在院子里张望,看到儿子在院里摆的茶桌旁的地上坐着,桌上的暖水瓶摔在地上,外壳完好,瓶胆的岁片明晃晃地碎在暖瓶的周围,暖瓶里的热水流在地上,还有儿子的身上。夏日里,孩子身上穿得又单薄,老林心头揪成了一片,心疼得要死,掀开孩子衣服,发现皮和衣服生生粘在了一起,不由得心中更痛,婆婆本来看孩子的,因为帮老林剥蒜走开了一下,谁知竟发生这样的事情。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老林有些六神无主。众人七嘴八舌,不知听谁的好,幸好庄稼人一辈辈积累下的智慧还是够用的,婆家大哥也做过游脚医生,让老林快速地抱起孩子,让国梁压着压井,压出来水冲孩子烫伤处,大哥取来了自己配的烫伤药面面和狗油,真是奇得很,涂上不多会儿,孩子都不哭了。后来老林端热锅烫住过,用狗油真的是灵验无比,涂上不多时真的不痛了。给孩子安置好,老林没时间心疼孩子了,上梁都是看好的日子,她又一头扎进厨房,饭菜准备齐。上梁之前要有个仪式的,祭拜祭拜天地神灵,放挂鞭炮,工匠们喊着上梁了的号子把粗壮的大梁抬了起来架了上去,老林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和孩子一起仰着头充满喜悦和希望地看着这一切,嘴角不由得扬了上去,这个家要有新房子啦,生活要有新的开始了,老林心想这是多大的喜事啊,低头看着儿子又想,以后一定小心照顾孩子。在她思绪翻滚间,她听见众人大喊梁成。老林爽朗的笑声飞遍院子的各个角落。家里只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且椅子又不够,于是用从前旧屋的两扇门板做饭桌,用砖摞成每桌的椅子,庄稼人没那么多讲究,痛痛快快地坐成了两桌。老林在厨房里忙着给大家下面条,听着外面猜枚划拳的声音,嘴怎么也合不拢了,脸上的笑容久久都没有散去,这是婆婆抱着的儿子怯怯地开口叫了声妈,老林丢下面条,冲过去,用沾满面的双手捧住儿子的脸,激动地答了声哎,亲了亲儿子说再叫一声,小家伙从善如流,脆生生地又是一声妈,老林欢快地哎声飘扬在这并不富裕却很幸福的小院上空飘扬着。

这世间最不好相与的大概就是婆媳关系了,婆婆不是妈,这是个铁律。老林是个粗线条的人,有时有些东西根本想不到意识不到。刚嫁过来,公公婆婆对自己也是不错的,所以老林也是掏心掏肺的,但是时间一久,老林发现在这个家里仿佛她自己是统一战线的。那天大姑姐一家回家来,一起坐那吃饭。婆婆给儿子用手抓了菜,国梁逗他妈说她怎么能用手抓呢,她妈辩解一番,这个老太太有时很不愿意承担责任,会把在她那发生的事的问题总归结到别人那里。老林在心里暗暗乐了一下,也没搁意上。一会儿子伸手来抓盘中的菜,老林本着不惯儿子坏毛病的习惯,顺手轻轻地拍了下儿子,莫名其妙地婆婆大声呵斥说这样大力气打孩子干嘛,老林一脸懵圈地看着婆婆,有点不知所措,嫁过来这么久这样是第一次,婆婆接着说,哄着孩子吃饭才是正事。老林回嘴说孩子养成不好的习惯远比吃不吃得上这口饭严重的多,婆婆说这么一点的孩子啥规矩不规矩的,大姑姐在一旁帮腔,小孩子家懂得啥?老林剜了一眼,说,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饭桌上没规矩,老的还没动筷,小孩子就先吃开了。大姑姐把自己的孩子惯得就是这样。刚开始还有点没进入状态的老林立马嗅到了硝烟的味道,有一股热气袭上了脊梁骨,脑子也一热,有种眩晕的感觉,随即心脏也突突突地响了起来,有点轴的老林死盯着侧身对着自己的婆婆,有种斗鸡上身的架势,老林的一向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说白了,自己不惹事,但绝不怕事,凡事讲个理,不违心地活着,心内不郁结,这才是人活得舒畅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是婆婆他们偃旗息鼓了,老林也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这就好比出了一重拳,对方却只扔出一把棉花来迎着,老林的气焰没了,瓮声瓮气地说我吃饱了,就放下了筷子。这个家里面到底只有自己是个别人,那只能自己自我强大,自己和自己和解,原谅所有的人和事,想开所有的生活琐事。

老林因为好像什么都会做,婆婆和公公也格外勤快,所以作为小儿子的国梁,好像会教教书外什么也不会做。回家做的最多的事情好像就是睡觉和上厕所,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瞌睡,哪来那么多的屎,反正他只要在家,做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件事,包括在老林坐月子时,也是公公婆婆在做饭洗衣服和尿布。俗话说懒娘教出勤快孩,果然一点也不假。结了婚,老林曾经和国梁一起去地里干活,锄地时问老林,草在哪?哭笑不得的老林指给他看,好不容易开始了,一锄头上去把庄稼苗给铲掉了。老林时常在想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但就这么想着怀疑着人生和国梁过了一辈子。这天,老林的娘家弟弟全义养的猪杀了来镇上卖,心疼姐姐的弟弟给老林割了块肉,还有些骨头一并给了老林,让他回去熬汤。老林回去把肉炸成了小酥肉,那时哪有冰箱,大夏天肉一放总要坏的,过油炸炸到多能放些时候。排骨的话老林给焯了焯水,下上葱姜蒜,大火煮开了,抽出些柴火转小火慢炖。中午国梁回来的时候,老林正在哄孩子睡觉,婆婆盛好饭,孩子也睡着了。老林也过来吃饭,一边吃,一边跟国梁讲着弟弟全义上午的生意有多好,商量着要不要也在家里养上一头猪。不经意间,老林发现自己碗里的排骨块数屈指可数,并且都是大骨节处没肉的地方。转头一看国梁的碗里,堆得冒尖,全是小肋排,老林看着婆婆露出了然的笑,婆婆不是妈,但是自己的男人真是婆婆亲生的啊。

小镇在两座县城的中间,虽然隶属西边的土夜县城,但是镇上的很多人还都去东边的水丘县城谋生,老林的三叔就在这里的物资局上班。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到了这内地小城,计划经济正在悄然专转向市场经济,市场慢慢放开了,人们开始自由买卖起来心思活泛的老林也打起了做买卖的主意。于是骑了二十多里的自行车,找到三叔说明来意,请求三叔的帮助。三叔是个开明的长辈,对于想要通过辛勤劳动来致富的侄女很是赞同,于是在不违反组织纪律和原则的前提下,帮老林引荐了县供销社的陈主任,让老林进到了一批当时很抢手的的确良,花色很全,老林这是一场豪赌,把自己结婚后两三年的钱全投了进来。事实证明,老林的眼光是独到的,判断是很准的。老林支开布摊卖布的头天早上就回了一大半本,这可是镇上头一份卖布的生意,还是卖的轻易买不着的的确良,生意的红火程度可想而知。趁热打铁,老林又找到陈主任,陈主任把老林叫到一旁,供销社现在面临改革,又有一批棉布到了,的确良布需要处理一下,看老林有没有能力拿下这一大批货。老林沉默了会儿,看看一旁的国梁,国梁说得多少钱,陈主任说了个数,国梁皱皱眉说,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差得多啊。陈主任说既然这样我就分出去给其他买家了,老林立马阻止,跟陈主任说,您给我一天时间,今天我带来进货的钱就当定金,明天我要是不能全款,您就当我违约了,全部没收。国梁在一旁急得直跺脚,正要制止,被老林一眼剜了回去。陈主任很是欣赏,对老林说,我给你三天时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胆小的国梁骑自行车还不太在行,刚骑车载着老林时,迎面来了辆客车,国梁愣是腿软的,连人带车倒在了路边。幸亏老林机灵,从后座跳了开来。所以现在去县城都是老林载着国梁。老林风风火火地载着国梁回到镇上的家里,跟国梁商量了一番,回了趟娘家,数目太大,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所以父母亲也只能资助她一半,另一半的钱需要她自己想办法了。回到自己家后老林突然间想起来街上的农村信用社来,社里面宣传可以给要做生意的农民贷款,长期在计划经济下的农人们,思想和手脚都相对保守,没有人敢寅吃卯粮,老林灵光一闪,觉得可以尝试一番。这下不但国梁反对,连公公婆婆也过来劝老林,这要是借了国家钱还不上可咋弄!奈何老林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一个队的铁山就在信用社里上班,老林就直接去社里找到铁山,咨询了贷款政策,利率以及贷款条件,自己各方面条件都具备,利息也不高,不过需要个担保人。老林想了想,去找到孩子的大伯国富,国富是个退伍军人,眼界打开了,很爽快地答应了老林。这样老林成了敢于吃螃蟹的第一人,贷到了信用社第一笔款。第二天她如约履行了和陈主任的约定,而进来的这一大批货也为老林家挖来了第一桶金。

国梁有个他二大爷家的叫国亮堂兄弟的堂兄弟,他比国梁大三岁,还不是太有代沟,他又上学晚,所以他们也算是同一时期的小伙伴,但他好像从小到大都在和国梁较劲。小时候玩个弹珠都要赢过国梁才算罢休,上学分数总考不过国梁,就铤而走险,终于靠作弊胜了一回,拿着奖状得意了很久。他们这一代人是动荡中的一代,轮着他们考大学的时候,处于高考被废除与未恢复中间期,好不容易他们争取到了上高中的资格,虽然一路走来,成绩优异,但是上大学是要靠推荐的,他们高三毕业这一年,他们大队上大学的名额只有一个,但不幸的是他们当时的一个同学是大队书记的儿子,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去做个乡村教师或是去上个农业技校,但当时家家户户只能靠挣点工分为生,哪还有额外的钱供他们上农业技校,于是两堂兄弟都成了光荣的乡村小学教师,像上学时那样两个人在学校又暗暗地较开了劲,国梁除了教授语文外,还担着音乐课。他甚至偷偷地在河边捉鱼捉鳖摸鳖蛋来卖钱,偷偷地攒钱跑到省城买了把二胡,来给孩子们上音乐课,在学生那里要比堂兄国亮更受欢迎。但是堂兄懂得人情世故,他走得是上层路线,拼命地巴结校长,并且讨好校长的闺女红莲,加上他们家族天然自带的像极了维族人的外形,顺利娶到了红莲,成了校长的乘龙快婿,自然而然,国亮在学校更顺风顺水。老实实在的国梁总是受打压和排挤,有些郁郁不得志,再也没有刚毕业时的意气风发。所以当老林嫁过来时,国梁人生的最大爱好已经变成睡觉了。但是充满力量的老林唤醒了国梁,越来越好的生活,让国梁看到了希望,本着此路不通换条路走得思路,国梁选择离开了学校,至于到后来再回归,这都是后话了。

从的确良开始,老林两口子尝到了独一份卖布生意的甜头,他们不断地从刘主任那拿货,不断地与时俱进,走在乡村潮流的前列,生意越做越好。这天早上夫妻俩一大早来到集市摆摊,按布料材质,花色,颜色把一卷卷布摆好,前面的货架平放,后面的布车上的搭出来布匹上的一截布来,方面顾客来观赏。装布的架子车上埋着一个木制的箱子,一尺见长,二寸的宽高,这是用来装钱的,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钱跳进这个木匣子,虽然进来的钱面都不是太大,但是老林从他们那里感受到了欢乐,感受到了与他们招手的幸福。幸福是什么?老林觉得就是通过自己的辛苦与努力,可以自由的做到很多事,心里获得满足,家庭生活顺心,就是幸福。但世人总是悟不透。老林夫妻俩摆好摊,就有相亲不断过来看布,但奇怪的是今天都来看看,问问价,随后就走开了。忙了半天,竟只卖出去了一份布,还是卖给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姐妹秀琴了。老林有些疑惑,什么情况?秀琴朝她过来的方向努了努嘴,老林莫名所以。秀琴说,走过去看看。老林一路找过去,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里面有熟悉的叫卖声传出来:“开业大酬宾,开业大酬宾,全部布都是撕两米送一米。”围观的人们好多在喊,我先来的,先给我撕,先给我撕,我要这匹,我要那匹,七嘴八舌,热闹非常,这生意相当火,那是没差了。老林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了进去,定晴一看,是国亮和红莲。他们一个正给顾客撕布,一个在收钱,夫妻俩收钱收的手软,看到老林过来,国亮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说,呦,老林来了?!老林有些愣神,旋即答应道,生意不赖,恭喜啊!随即退出了人群。回到自己家摊位前,秀琴朝自己耸了耸肩,说了声我先撤啦,就骑着自己的自行车一阵风似的离开了。老林看向自己的丈夫国梁,国梁疑惑地问道,他们哪来的货啊?看来秀琴已经把情况跟他说了。老林跟他谈了摊手,表示自己怎么知道。只是她跟国梁商量,货不是太全了,他们那边搞促销,自己家的货今天也卖不动了,不如今天进城去进进货去。于是夫妻俩干脆把布摊收了,去了水丘县城。见了三叔后一切都明了了,原来是国亮看到老林他们做布匹的生意很是火爆,那是做个教书匠的薪资远不能比的,所以国亮也很有意为之。于是不知他费尽心机从哪打听到,老林他们是从三叔这寻得路子,他就贴了上来,老林他们上次来进货进的量比较大,所以离这次来进货的时间隔的有点长。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国亮打着国梁哥哥的旗帜来找了三叔三次,软磨硬泡,充分表达自己勤劳致富的意愿,表示吃水不忘挖井人,自己相信党和国家是愿意自己富起来的,况且他已经把教学的差事辞去了,自己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年事已高的父母亲要抚养和赡养,自己和国梁那是亲的不能再亲了,老林他们是非常支持自己这么做的,也希望自己和他们一起能富裕起来。凭着三尺不烂之舌,国亮游说动了三叔,最主要的是三叔愿意老百姓都能富裕起来。所以在老林抱怨三叔怎么能帮国亮的时候,三叔沉默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对老林说,国家的政策是让老百姓实现共同富裕,人们都穷怕了,缺衣少食的,如果每个人都能富裕起来,那整个国家也富裕起来了,反过来,国家富裕了,强大了,能够实现盛世安康,繁荣富强了,老百姓的日子自然也就好了,子孙后代的日子也就好了啊......国家政策越来越好了,市场也会越来越打开,计划经济也慢慢地会被市场经济所替代,今日即使没有他们和你们竞争,过不了多久,也会有张三李四王五之类的与你们竞争,所以现在你们要做的不是堵,而是要考虑怎么疏通,让路走得广走得开走得四通八达,让自己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让自己以实力来取得成功。

三叔一席话过,老林心中仿佛有一团乌云被照进的阳光给驱散了,瞬间有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老林拉着一旁一脸敬佩地看着叔的国梁,发自内心地给三叔鞠了个躬,诚恳地对叔说,叔,谢谢您。谢谢您的提点,我们知道了。三叔欣慰地看着他们说,好好干,皇天不负有心人,辛勤地付出,敦厚地做人,再加上开阔的视野和清晰的头脑,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们定会有一番作为的。见过三叔老林和国梁先没有去找刘主任进货,而是直接回燕回镇了,在回去的路上,老林一言不发,国梁很懂她地没有打扰她。刚一到家,老林和国梁说,咱们去省城逛逛吧,国梁说,好。两人相视一笑,老林的丈夫拥住了自己的妻子。省道是穿过燕回镇的,有邻省的客车穿过水丘县,路过燕回镇,再穿过土夜县,区里面,中间的几个区,才到达省城,那时的人们最多的出行方式还是步行,所以许多人最远的距离只是到水丘和土夜两个小县城,更有甚者,一辈子没有出过燕回镇。老林从于埝村嫁到镇子上来的距离,对于老林的婶子大娘们来说已经够远了。而现在老林和丈夫要去省城,婆婆觉得很是震惊和惊吓,那么远的路,啥时候能到,吃啥喝啥,睡哪,咋回来,得多少路费才行,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下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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