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天空中那团笼罩着城市楼群的雾霾终于烟销云散!窗外仍然一片阴沉沉,不久,小雨开始轻轻敲打着窗玻璃!
凭窗远眺,沂河水面一片朦胧。近处,绿化带东侧铁皮屋顶上袅袅的炊烟升腾着,那是早餐店里熬粥煮茶叶蛋的煤球炉使然。
屋外寒雨潇潇,屋内却如春天般温暖,不由得思绪飘远,脑海里便出现了黑黑的煤炭!我想起了儿时这个季节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和炭泥!
那时的土炉,是父亲用黄泥和着麦糠垒成的土炉,紧靠着堂屋门口东侧与东里间的墙角,它陪伴我们度过了十多年。
冬天一到,父亲拉着地排车便到李庄镇买来几百斤黑炭。到底是有烟煤还是无烟煤,那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我们关心的是炭块的大小。如果大炭块多,我们就的活儿便会多,因为我们得把它们用大铁锤砸碎成末。
早晨,太阳才露出半个脑袋,母亲早已劳忙碌了半天,煎饼和“糊豆”的香气弥漫在小院中。我和弟弟轮流抡起十多斤重的大铁锤,奋力向放在堂屋门外东侧的那些炭块砸去。大炭块儿开始四分五裂,变成小炭块儿。“咚-咚-”,一锤一锤的砸下去,小炭块儿纷纷变成了碎末末。扭头一看,汗水在弟弟的额头上浸出,我也觉得鼻子尖上冒出了汗,赶紧用袖子一抹。弟弟便大笑起来。一瞅他笑得腰都弯了,我立即明白,准是炭粒儿粘在脸上鼻子上,被我这一抹,变成了大花脸。不管它,干完活再说罢!
太阳半竿子高了,我们洗完脸便挎上柳筐,带着铁铲,踏着布满冬霜和冰碴碴的小土路来到村东那条已干涸的水沟里。这条长长的水沟,是沟通青山、沂东、白场和李庄的一条水道。夏天的雨水沿着它一直奔流进宽阔的沂河;秋天,水变浅时,我们围上土堰,将里面的水用瓢舀干,鱼儿便蹦跳着往上窜,不久就又多了美味一盘;而冬天,它则露出褐色的胸膛,两侧那一层层的泥土被冰霜冻住,又被太阳晒干。几番轮回,结实的泥层纷纷变成松软的粉粒甚至粉末。土层的颜色是深深浅浅,有黄有黑有褐,几层黄色中间夹杂黑褐色。我们管深黑色的那一层叫做炭泥土。用铁铲一铲一铲地将其挖下来,放入柳筐中。炭泥土挖得差不多了,休息一会,顺便挖些茅草根。这些藏在泥土中的白白胖胖的家伙,稍微一用力,便可拽出长长的一条又一条,拂去泥土,放入口中嚼一嚼,脆生生的,甜丝丝的,这可是冬天的田野留给我们的美味哦!
将炭泥土与砸碎的炭末儿掺在一起,再舀上几瓢清水,用铁锹不停搅拌掺和,它们便混然一体,成了炭泥。
早饭做好了,要封炉子了。先把几个炭泥团放入炉口内,再用炭泥饼将炉口封住,然后用铁抹子在顶上划田字格,最后别忘记用铁橦(chuang)子在中间戳个洞,这样土炉进入休眠状态。待到中午时分,这些田字格,变得又干又硬,将它们掰开,才真正变成了燃料。
这些黑乎乎的家伙,保证了整个冬天的温暖!
转眼二三十年过去,这些曾经陪伴并温暖了我们的黑炭,如今让人想起的并不单单是温暖,还有大气污染!
嗳,这就是时代的变迁!
变迁,取暖不必再需又黑又脏的煤炭;
变迁,冬至吃饺子的老风俗却依然;
变迁,是为了幸福和舒坦;
变迁,更需顺应天时保护大自然。
马庆珍
2016.12.21 (冬至)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