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的婚事(9)

八月十八是个好日子,青青家的孩子办满月酒席,我买了一箱牛奶,一个婴儿大礼包,早早地就在村口等着,我大姐和姐夫会开着三轮车过来把我接上,一起去青青家。

我刚到村口,远远地就看见姐夫的三轮车开了过来,姐姐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喜得合不拢嘴,一路上一直在和我说,青青生的那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越变越俊,越来越可爱,说现在已经变得白白胖胖的了。

只可惜青青的奶水不是很好,但是她婆婆给买的都是好奶粉,一桶都上百块钱的。有了孩子还真是不一样了,青青的老公姚亮再也没有说过要离婚的事,现在一家都围着孩子,欢喜的不得了。

我说,那就好,看来这孩子真是个福星啊,给全家人都带来了好运。我们姐俩这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青青家。

青青家的楼门上插上了带根的干草,还有好几面小红旗,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已经来了一些亲戚,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我和大姐先去看了青青和孩子,把礼物放下,又给孩子塞了个大红包。那孩子真是和刚生下时完全变了个样,皱巴巴的皮肤都长得撑开了,小脸粉嘟嘟的,闭着眼睛正睡得香甜呢。我真的好羡慕,还是小孩好啊,哪怕这世界再怎么纷乱,他都不用理会,每天照样的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只管长个,别的都和我无关。

我也想,这大人要都和这婴儿一般纯洁,纯真,该多好。其实哪个人生下来不都是如白纸般的纯洁,在世界这个大染缸中,每个人的心就染得不一样了,有的依然是纯洁一片,有的却变成了黑心的,坑蒙拐骗的,骗财骗色的,暴力冷血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小的婴儿,我只愿他将来一直做个好人,只愿他长大后不像他爸爸似的能对自己的老婆动手,也不像自己的妈妈一样受委屈,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

青青家今天来了特别多的人,屋里,院子里都不坐下,门口的大路上还摆了很多桌,席面也很是排场,肘子肉,牛肉,鸡,鱼各种肉都上齐全了,青青的公公婆婆笑得合不拢嘴,一桌一桌转着给大家敬酒,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抱上了大孙子,做了爷爷奶奶的人了,这一看真的就是不一样啊,我突然又想起我儿子的婚事,我啥时候才能当上奶奶呢?哎,儿媳妇还不知道在世界上哪个角落里呢。

正在外面一片欢喜和祥和的时候,突然听见青青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的孩子那,只见青青光着脚从屋里冲了出来,在追一个女子。

青青婆婆扔下手里的酒杯赶快也去追。

在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抱着孩子跑上了青青家的二楼,楼上没有一个人。那女子把孩子举起来说,都别过来,过来我就把这孩子从楼上扔下去。

那孩子只穿了一个薄汗衫,下面没有穿裤子,也没有裹任何东西,赤条条的,两只脚在胡乱地瞪着,孩子的哭声在空中特别的响亮。

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野女子,竟然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抢孩子,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无法无天了。

亲戚们放下了筷子,也都聚集到了楼下来,都说,姑娘冷静,冷静啊,孩子是无辜的。

只见那女的冷冷一笑说,无辜的,我难道不是无辜的吗?为什么,为什么都欺骗我。姚亮,你给我出来,你这个骗子,不是说马上就离婚,和我结婚吗?怎么还这么热热闹闹地办起了满月酒席,你到底离不离,今天不答应我离婚,我现在就把这孩子从楼上给扔下去。

我大姐一下就认出了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邻居家的姑娘月莲,这女孩我也认识,和青青是同学,从小经常在我大姐家玩。

这个月莲几岁上就没了妈,他爸再也没有娶上媳妇,这姑娘从小就没人疼没人管的,比青青大一岁,但一直就没有青青长得高,又瘦又矮,小孩子们都叫她豆芽菜。大姐也是个心善的人,看这孩子可怜,就经常把青青不穿的衣服给她穿,他爸不在家的时候,也经常让她在家里吃饭。

青青则把她当做姐姐一般,总是和她形影不离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分给她。我以前去我姐家,看到她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见了生人,头都不敢抬,一说话就脸红。今天怎么变成这么个恶魔一般的人了呢?

青青结婚后,她还一直没有人给介绍对象。青青看到她老公姚亮有个哥们,长得很是不错,人也很踏实,就介绍给了她,想着两个姐妹还能在一起。哪成想却给自己带来如此的灾难。

青青生气地吼道,月莲,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我,简直比毒蛇还要毒?你今天把话说清楚,我欠你的我加倍偿还你,只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月莲在楼上呵呵一笑说,我毒,我毒都是被你逼迫的,从小就让我穿你穿剩下的旧衣服,又破又旧,又难看,穿上你的衣服,我就觉得你站在我身边,在嘲笑我,笑我多丑,多可怜,跟个小丑一般,我就觉得衣服里装的是你不是我,我已经没有我自己了,就是你这些旧衣服,害的我爸从来不给我买新衣服,害的我就这么一直没有自己的新衣服,一直这么丑着,被你和你妈笑话和可怜着。

你给我介绍对象,却连个男人都不是,你就这么欺负你的好姐妹吗?你什么时候真的对我好过,不过是用我的可怜来衬托你的高贵,姚亮和他关系那么好,他的事能不知道吗?你们就合伙来骗我,把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介绍给我,让我守一辈子活寡吗?我偏不,我就把你的男人抢过来,也让你尝尝没有男人的滋味。

青青越听越糊涂,什么不是男人的男人,你把话说清楚。

月莲声嘶力竭地吼道,就是性无能,性无能,干不了男人该干的事,空长了一副男人的外壳,明白吗?我也不怕丢人了,反正姚亮现在是我的了,你就把他给我吧,反正你孩子也有了,守着你孩子过去吧。你如果不同意,我现在就把孩子摔下去。

孩子的哭声更响更亮,也更让人揪心。

我突然想起电视上有跳楼的,消防员都会拉起个气垫,我们没有气垫,可以用被子顶一下,万一孩子被这个疯子扔下来,也可以接一下,我带了几个人,进到屋里把所有的被子都找了出来,在院子的上空都撑了开来。

青青说,月莲,这事我真的不知道,要不然也不能介绍给你,你放过我孩子吧,我把姚亮给你。原来那个叫月亮的网名的,天天给姚亮发信息的就是你,是吧?你还聪明地把你们的名字合在一起,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你们真是玷污了天上的月亮啊。

月莲说,你就是比我笨,现在才知道。就是我,就是我怎么了,我终于赢了你了,你个可怜虫,有漂亮衣服穿又怎样,不是也看不住自己的老公吗?

这时候,那个罪恶之源姚亮却不知道在哪里。

青青说,那样的人不配成为我的老公,送给你了,你把孩子给我,就是了。

月莲说,说话要算话啊,你现在就给我写个字据,不许反悔。

青青说,好,你说写什么,怎么写,我马上写,就照你说的写。

月莲说,就写你今天就去和姚亮去登记离婚,从此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青青呵呵一笑说,就这啊,那不用写了,我们只是办了酒席,还没来得及领结婚证呢,这下也省了。

月莲突然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挨千刀的姚亮,骗子,骗子,大骗子,都是骗子。说着就要把双手又往上伸了一下,准备狠狠地把孩子从上面扔下来。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不敢眨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只见姚亮突然从月莲的背后出来,一把抢走了孩子,狠狠地踢了月莲一脚,把她踢得瘫倒在地,差点从二楼上掉下来。

原来姚亮看到月莲带着孩子上了房顶之后,知道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就赶忙找了个长梯子,从房子后面上了去,恰巧那天二楼的窗户没关,姚亮就从窗户爬了进去。

青青看孩子救了下来,赶快冲上楼去,把孩子抱了下来。

月莲婆家的人也都来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去狠狠地揍她一顿,已被她婆婆和老公一边拽,一边扇着耳光给带走了。院子里围了一院子的亲戚邻居,没有一个阻拦的。

她婆婆一边打,一边骂,叫你胡说,叫你胡说,怎么娶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今天就把我们家的彩礼全部还给我们,给我滚蛋。

青青抱着孩子痛苦不已,我们赶快把她扶进了屋,孩子就穿了一件单衣,还赤着双腿,小脸都被冻青了。我急忙给孩子裹了个小被子。

姐夫一把抱起孩子,一把拉着青青,就要带回去。青青婆家一家人都来阻拦,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我姐和青青则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我一把拉着青青婆婆的手说,你看事情都成这个样子了,而且也是因为你儿子的原因造成的,就让他们先回去冷静冷静吧,等事情搞清楚再说。

青青婆婆自知理亏,便没有再使劲拦。

一场好好的满月酒就这么被搅和了。

大姐夫带着青青和孩子走了后,我和她婆婆说把孩子用的东西,奶粉,尿布,还有一些衣服,小褥子被子之类的,收拾一下,给送过去吧,毕竟是你的亲孙子。

青青婆婆后来去过大姐家很多次,大姐夫都没有给开门。

后来听说,月莲的老公小时候在姚亮家玩的时候,确实被姚亮家的牛给踢过一次,但谁知道正好就踢在了命根子上,是不是真的就给踢废了,这么隐秘的事,又过去很多年了,谁能知道呢?

青青说,办酒席那天,她正在给孩子喂奶,见青青走了进来,她还说,青青,你咋才来呢,快去吃席吧,再晚就没了。

月莲说,还是先让我看看你家孩子吧,哪有不看孩子就吃席的道理。

我就把孩子抱给她看,谁想到,她一把抱起我儿子就跑了出去,我连忙下了炕去追,到院子里,只见她已经上了楼。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月莲大闹青青满月酒席的事简直比摇了大铃铛还要响,周围的村子说起来没有不知道的。青青整天以泪洗面,都快要抑郁了,奶水本来就少,这一闹,压根一点都没了,孩子只靠吃奶粉。

大姐夫还整天抱怨,你说你们娘俩,好心操的驴肝肺,干得这叫什么事。青青说,她真的不知道月莲老公的事情啊,知道了,怎能把自己的好姐妹往火炕里推。姐夫眼睛一瞪说,还好姐妹呢,简直就是蛇蝎心肠,对那么小的孩子都下得起手。

月莲的父亲给人说,他要和月莲一刀两断,从此就没有这样个女儿了,太丢人现眼了。

月莲最终并未被她婆家送了回来,只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打。月莲把自己的老公这么隐秘的事情公布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婆家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再也不好找对象了,虽然也恨月莲,但是现在说媳妇太难了,有个女人总比没有的强,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把月莲暂时留了下来。

姚亮自然也是不会再要月莲这样的,这次用他儿子的命相威胁,也让他着实吃了一惊,这样的女人就像个炸弹一样,放在身边太危险了。搁谁恐怕都不敢要吧。

姚亮也到大姐家去了好几处,但大姐夫都没让他看见青青和孩子。姚亮说,都是月莲缠着他的,求他给她个孩子,说只要有了孩子就离开他,但谁想到后来就要纠缠着和她结婚,在这之前已经威胁过他好多次了。

他说他也是上当受骗了,有一次他去找月莲老公打牌,月莲说老公去巷子口的小卖部去买烟了,一会就回来,让他稍等一会,然后给了他一杯水,之后两个人就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他那天晚上失手打了青青,也是因为看到月莲发的信息,被气得不行,又被青青逼问,实在烦得没忍住,就动了手。他对青青真的是一心一意的,就是不小心上了当。

姚亮说得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儿女的婚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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