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出远门的时候，小舅坚持要来送我。
他穿着深蓝色的套装西服。脚上是一双看不清牌子的休闲鞋。前额头有一部分已经光滑，头发梳去了同一个方向。脸变圆了很多，有了小肚子。那天，我们一块去吃饭，无意间聊起时。他抚摸了一下说，都是喝酒喝的。脸上并没有那种满足或者炫耀感。手只是在肚子上空慢慢的转了一圈。仿佛那里面装着很多故事。
路上，一直坚持要帮我提行礼箱。我们静静的走着，没有多余的话。
到达车站时，他带我去吃早餐，叫了4个包子和两碗稀饭。自己吃了一个，留给我三个，怕我吃不饱。那是粉条豆腐做的包子。桌子上有一大盆，里面是辣椒水和长勺。把包子咬开一个口，再把辣椒水灌进去。整个就有了一种特别美味的口感。那是非常熟悉的味道，在这座城市，在我读书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想念的一种味道。我本来想说出来，却只是狠狠的咬了两口包子。小舅没有上过多少学。在他们那一代。应该多少都是种遗憾吧。
我只吃了其中两个，实在太大，小舅找了个袋子，把剩下那个包子收了起来。让我带在路上吃，我说不用了。过去也不太远。他也就没有勉强。他会尊重每个人的想法。
不像我妈妈。出门总是会塞很多东西给我。恨不能把家里她觉得好的东西都给我带上，怕吃不好穿不好。尽管有时候觉得太多余，但是心理明白，这是不同的爱。
进车站时，他对我说，再过来的话，给我打电话，到我家玩。
我说，好的。
等我坐在车上安静下来的时候，才多了许多感慨。
时光和社会会改变很多人。
以前你觉得不靠谱的人，有一天，突然就变得靠谱。有些你以为能依靠的人。却慢慢疏远模糊，缺失了亲切感。
以前小舅算是家里最淘气和不被报希望的人。
因为家庭原因，没上过几年学。
老妈把店交给他打理，却天天打牌，输的一蹋糊涂。
做生意，被人骗。
到处浪荡，抽烟喝酒。就是不干正事。
后来跟着大哥办舞厅，晃荡了几年，赔了。
却再也不想回农村去生活，宁愿在城市租一间小房子。
东拼西凑，混混搭搭过日子。
所有人提起他，都直摇头。
我离开家乡多年，缺失了他后来那些年的篇章。
后来听亲戚说，他在城里买了房子。
依靠积累的一点点关系，帮人打官司，包一些工程；
每天都有很多电话，有时候比县长还忙。
这些年帮很多人办事。
大哥们都出门了，要照顾外婆，要照顾儿子。几个侄子的学习，工作，生活。
还有牵挂一大堆亲戚朋友。
帮助托他办事的人。
身边的人再提起他时，都会用和原来不一样的语气和姿态。
说他这些年，办了不少事。
是几个兄弟里最有出息的。
很少再有人去谈论他的过去。
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以及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我在他家住了一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快12点。
早上6点多就有电话。要跟不同人联络，打交道，疏通关系。
打麻将，喝酒都是工作的一部分。
那天送我出门的时候，他问我。
你抽烟吗？我说，我记得6岁的时候，那时候，上幼儿园，就带着同学逃课，跑到人家地里面，找那种干的烟叶子，用作业本纸圈起来抽。
后来，就再也没抽过。完全受不了那种味道。
他说，我现在也不抽烟了。
抽烟太贵，一天要好几十。
孩子吃饭上学都要钱。
很难想像，他就这样成功戒烟。
原来生活可以改变很多。
那些西装革履，光鲜的背后。
是不为人知的辛苦，挣扎与蜕变。
生活总是很艰难，很庆幸，他用这么多年，慢慢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用他的实诚，努力和细心。
虽然生活不稳定。大多时候过的还是很拮据。
可是，每个人的能量有限。于他，已经是最好的人生格局。
而这一切，也是他该得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