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具有留意微小事物的特长。这是非自诩的事实。任何人。任何经不经意的小动作。只要我注意,就记住下去。渐渐的,这些经意或不经意就被我刻在这些人的脸面上,形象上,于我再抹不去。
说它是什么用意呢。因为我还确切地记得第一次见到美丽这个词语,就想妈妈。这个词只适合从妈妈嘴里说出。妈妈不算很美丽。但美丽这个词叫我想起妈妈。
活着是为着这个词语。生命是为着这个词语。感动聚散一切为着这个词语。有活下去的意愿是因为,不知谁人操纵着的无谓盼望的明天,还有一点点可悲的可怜的可以见到美丽的可能在。
开到荼靡,花事了。
堪恨华年似荼蘼。
采花着日中,能存几时鲜。放心自纵意,命过复何言。
像是两双相互辩驳的嘴唇。佛祖在《佛说尸迦罗越经》中的偈语。明媚抑或悲凉,天寒饮冰水,点滴在心头。像是一个男孩子,一不小心在彼此不知情的溟濛中成为,一个女孩子的宿命。那种,瞬间变作永恒的宿命。这难道不温情吗。这难道不清醒吗。这难道不痛彻心扉吗。
楼下那微微一架藤萝,已在我多少次不知觉的擦肩而过中,暗自开放了一丛丛。和朋友调侃这我行我素的紫藤萝说,怎么背地里开了花也不给我发条短信。禁不住的,就要想念古长安的风沙滋润下,那些开得狂艳到天顶的花儿们。密密匝匝紧箍住枝桠,滴水不漏,秾丽不可逼视。再瞧那边的藤萝。若用女子比,这里的花是弱不禁风,那里的花是清眸炯炯。这么说吧。想那位诗人,该是站在那样一架密不透风的浅紫花瓣和新绿枝叶下,才吟得“与子宛如初相见,谁伫落花天”的罢。低笑。那可是你的专属风韵哪。
歆羡那些,陪伴赏花人至其老死的花树。那些人与花树的存在是多么通晓而不可撼动。像是瘦鹃山红,孤山林氏,或彼或此。人何如花,即便难得怡尽天年,也是岁岁春华。何人无畏。畏老,畏苦,畏死,畏至伤神。我不怕死。我只是不甘着离别。谁第一个道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只是如畏死般憎恶着这八个神一样的汉字。
花至荼蘼,一庭寂寞,一望年少。
谁能将自己心事情劫化作一团锦簇,清香湿润,剥落尽岁华,还是最初,美丽。
花至荼蘼,狠毒的绝望。
如那阙心心念念的长短句,东风夜放花千树,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悲凉凄厉,到一夜鬓白韶华暗度的地步。
谢了荼蘼春事休。无多花片子,缀枝头。庭槐影碎被风揉,莺虽老,声尚带娇羞。 独自倚妆楼。一川烟草浪,衬云福,不如归去下帘钩。心儿小,难着许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