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喜欢种树。房前屋后,沟畔崖边,但凡有点空地,他都种上了树。
村里修小学学校时,地基上有自己钻出来的两棵枣树苗子,小手指般粗细,有人想一锨铲掉,被父亲拦了下来,切了土台移栽到前院里。父亲把树栽好后,让我和妹妹一人认领了一棵,讲好自己照管自己那棵,看将来谁的树上长得枣又多又甜,我认领了靠东墙的一棵,因为看它虽然长得细,但长得比较直。可惜因了东墙下那棵老椿树的遮盖,我的那棵始终没有长过妹妹那一棵。那两棵树是婆枣,如今已经在院子里长了三十多年了,每年结的枣子又甜又大,可以打上几口袋。早晨起来,晨露未消,那枣子更是又脆又甜,还带着一丝凉意,爽口的很,是一天里最好吃的时候!
前院的东窗下长着一棵杏树,是自己长出来的,大概是吃完了杏,杏核扔到院子里的缘故。虽然是它自己投奔了我们家来,但父亲对她的看顾却是精心的很。浇水、捉虫、施肥,如今七八年过去了,春天里,一树粉白,夏日里,亭亭如盖,结的杏子也又大又甜。可惜如今常年不回老家,杏子也大多喂了鸟雀。
后院东窗下曾经的石榴树,是爸爸从别人家压枝后栽回来的,最多的一年,曾结过好几百个又大又甜又酸的石榴,自家吃不了,四邻八舍也分过了,多余的还曾被妈妈拿到集上去卖过。
后院的后窗下还有一棵香椿树,是三十多年前爸爸当年赶集时买回的小苗子。最高时曾经高过屋檐,把后窗也挡得严严实实。后来,因为树龄大了,结的香椿味道差了,也遮挡了光线,爸爸把它从根部锯断,让它又从根部憋出了新苗,如今新苗又已经长成了大树。每年春天,树上的香椿芽除了自家吃,四邻八舍也都跟着尝鲜,吃不了的还被妈妈带回城里冻在冰箱里,留到冬天里下面条吃。
爸爸不但在院子里种树,他还在屋后种了槐树和梧桐。种槐树是取“前椿后槐,有福就来”之意。种梧桐,大概是因为自古梧桐与凤凰的渊源。父亲膝下只有我和妹妹两个女儿,“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许是隐隐含着父亲望女成凤的祈愿。
在父亲的眼里,没有闲着的土地,就连废弃的猪圈,也让他填平了种上了几棵杨树和榆树。前些年,他还与人搭伙承包了村口闲置的大湾,湾底湾畔,种了几千棵的白杨,不但成了小村一道绿色的风景,还带动起了小村里乡亲们种树的热情。如今随着小村的发展,大湾被填平盖了厂房,父亲种树的地方只剩下河沿上每家分的一小片闲散地。每年春天,父亲总要往老家跑几趟,给他的树浇水、除草、修剪。每次回到老家,住了脚,他就会去房前屋后的转转,然后骑上自行车去看他河边种的树。有时候他独自回村一趟,回来唠叨起老家的家长里短时,那些树也总是少不了的。
十年树木。树是长情的物事,你只要对它精心,多年后它自会成材回报于你。那些树,于父亲而言,不仅是他对故乡和土地的情感和牵绊,更是他人生朴素情怀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