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鼠在品味着这黑暗,我和你的不同在于你有更多陪你的伙伴。那引发想念的羞答答月,那迷迷茫不服输的星,还有那一个个不眠的人儿。我呢?我只有这无尽的黑陪伴着我,树的黑、草的黑、角落的黑,我能分辨出哪里更黑,更能使这皮囊分神。“你也可以打开灯,看看电视,看看书,你还可以……只不过你不去做。”我听到了来自一个腐朽的思想在提建议,我不知道它怎么就出现了,他以另一种姿态睁着侵略性的目光,他这个时候的确是这样的。
妈妈知道你这腐朽的思想吗?一定是你,妈妈要是知道的话她就同赶那些鸟似的赶走你。她可能是在跃过院子的另一个屋子里,在那屋子里锁着的箱子里。我却没勇气让她出来透透气,我该怎样来缓解没有这么做的尴尬,你该帮我,我的思想,你该帮我,我的非处方性治疗药物。
弃鼠用刀割破自己的手指,让自己的鲜血滴出来,滴在白布匹上,在那张布匹上歪歪扭扭地写出一个血字――耻。弃鼠的脸上发黄发白,他的额头及鬓角可能已经渗出可供流淌的汗。他想着债主和那位――老女人会不经意间看到的,那神叨叨的老娘们会吓破整个儿胆。那样,债主将不再过问弃鼠任何事;那样,债主将不再找出任何开口的理由;那样,这个院子里的夜则会更加宁静,也配的上村子里永远的不吝啬的垂在天上的星和月抖下来的光。
我那假正经的思想,用讲课老师般的语气对我说道“我的朋友,我已经帮助你,可你是知道的我无法也不能改变什么。你是可以感觉到的,我要是可以,你也就可以。”
弃鼠想起不久前债主极其生气地斥责自己,他对身边的骚娘们说弃鼠像小女人,不敢让人说,一说就哭哭啼啼的。那娘们真他妈会演戏、不是吗?她那样对着债主“你好好的,骂娃弄啥呢。人家都长大了,有啥事自己不会想。你看把你淘气的。”那使债主更加生气,债主可以把我当猪啊、狗啊,当什么都是可以的,我在这儿像个苍蝇我吸血般地心安理得吃着东西,我嗡嗡嗡作响为的要点钱,钱是好东西,很早我就知道了。他不该告诉那老巫婆的,她那么老,她哪里知道小女人,小女人也好过她那皱巴巴的皮肤,她那推搡着的皱纹,她的声音很魔性吗?我想这都不是的。谁不想在女人跟前表现自己,同学们唱首歌,一个莫名其妙的动作,一段重复走过的路,喋喋不休的议论。当然还有。债主这是教我呢?好一个风流倜傥的情种,债主这是教我呢?你看那骚货的模样,我通过这模样我就该想通这一切。
弃鼠在这间小屋子里不安的踱步,为什么不安呢?他已经可以不用担心债主那张紫黑色阴云密布的脸会唐突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张脸这些年来一直在陪伴着另外几张变幻莫测的脸在玩一种叫做麻将的游戏,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更何况,弃鼠关着门这样就可以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干见不得光的事。他面前放着小女人该用的针,他用针刺向自己手指头前面那胖嘟嘟的地方,一下扎下去,他便哭了,哭的没有缘由、根据、莫名其妙。他不敢动,好一会儿几颗渗进躺在地上砖的缝隙的血液凝住了的时候,他才慢慢将手指头伸进嘴里吮吸。
这是同一种频率的声响,他听到并发现了。弃鼠想着自己要是可以像牛顿、达尔文之类的人一样把这种发现弄的极度神秘,那将多么妙不可言。弃鼠蹲在角落里由于极度安静,这种声音被他扑捉到。他却没能手舞足蹈,他将头朝边上的墙壁撞了上去。我没勇气、也没有那魄力,你要怪我就怪我,你要骂我就骂我。我可爱的妈妈,你是得做出点什么,你难道放弃了这呆滞的卑微吗?
夜,极尽华丽的魅力一股脑向我涌来。弃鼠本该坐在某一个可以直视被撑大了的天空的地方。我要在这种境地下思考我所信一阵的神、佛、鬼、上帝、耶稣,我要等这些人们津津乐道的东西带给我什么,我知道,我知道我需要。可我又非常确定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同自己打招呼的,最起码短期内不会。只有期盼那未知的苍穹会掉下些什么,期待这不可能事件的动力又如裸奔的枣红马一样足。
狭小的屋子里,弃鼠不去看电视,看着反倒没了趣味,看别人演的,不如体会这身边着实存在的真。弃鼠是省电了,他连灯都没舍得开,但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大大地亮晶晶地持续了好久。这亮的眼睛也要休息了吧,只剩下漂浮不定的思想,它游荡,触碰。屋顶有老鼠在活动,弃鼠要是大喊一声,这些小伙计会安分一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他同尸体般不想动一分一毫。这该是两只嘻戏的老鼠,一只在那边,一只在自己头顶上。有可能是恋爱中的情侣,我听到了声音,不同于往日的叫声;有可能是母子两,那边那一只叫声大点、远点。它们在传递什么东西,好的故事?它们会不会聚在一起,它们双双走开时自己该如何应对这永不服输的夜晚。
弃鼠身子抖了一下,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掉在他的脸上,凉飕飕的,弃鼠大概已经猜出来了这是什么,总不能是老鼠崽子,他本能地将其用手抓起来扔到地上。他开了灯,那是一条黑色的蜈蚣,尽管知道是什么,还是心里发怵。弃鼠觉得自己得洗干净手,妈妈不让弃鼠坐在地上,说有虫子钻进眼睛、耳朵、鼻子,会把自己咬的不像样。她当然提到过蜈蚣,她把手猛的伸过来在弃鼠面前比划着,弃鼠会吓的缩脖子、闭眼睛,这个时候却不会。他用钉子把要逃走的蜈蚣弄成一对跳舞的伙伴。不介意它们跳的更欢些,弃鼠用打火机上跳动的火苗催促它们。它们很带劲,它们累了,它们歇着放出了一个“噗”的小屁,它们一定是累极了,一点也不想动,浑身的汗水给地上砖上流淌出两个月牙型的印子。弃鼠盯着看,是麻木般的一丝不苟,他把打火机烧的发烫,打火机前面那片铁烧的发白,大拇指被烧的发痛……
“你真像个刽子手,而且是那种极致变态的那种。”我听见他在呵斥我。我的伙计,你可以安静点,那些个杀猪的、杀牛的、杀人的、发动战争的,我吗?我是小巫见大巫,你还不明白,照这么说那吃口肉岂不是罪大恶极。我只记得妈妈不是这个样子,妈妈要说我,我把那些螃蟹抓起来扔到天上,妈妈只得“噫。”的一声“你看遭罪不。”她一说这话额头立马就皱在了一起。我把捉的蝎子放在住的屋子里第二天准备拿出去卖,结果全部给潮死了,几个半死不活的动着夹子、动着腿、动着尾巴。妈妈要拿我用筷子做成的夹子拨动着,她的大眼睛怜悯的看着“叫你不去你就要去,一天大热天,屋里人操不尽的心……”她要唠叨,她还要给那收蝎子说尽好话,好能卖出去。我要用细的针给蝎子尾巴上注射点水,我就在听见收蝎人吆喝的时候再捏住蝎子的尾巴注射。妈妈好奇地心,好奇地偏着脑袋。“你看你一天翻沟,一天天热的,一天跑的喔路,一天把自个儿弄的像个要饭的,你划的来。你把你那先人弄的可怜的,你当喔收蝎子的人都是瓜子。我一看都……你要看谁把你敢么(像对蝎子那个样子),你把喔蝎子快卖了,不捉咧。你又不是它爸它妈你把喔弄的……”我一定是嫌弃她烦了,一定是这个样子的。“你不说的的行,我不会给收蝎子的说不小心戳破咧,你的是不想叫我卖钱。”我知道了我后来才知道镇上医院刚去都不给用好药,都挂的水挂的差不多了才给用正式的药,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我还知道我是谁养大的,这个人理所应当的打骂,我欠他的,我竟然生起了躲债的念头。
弃鼠在哭泣,他仿佛只剩下哭泣。在白天,下午要回家的时候,债主问他为什么回来,一放假就往家里跑,光知道要钱。弃鼠不做声,他不自在地听债主骂这一切,骂着骂着弃鼠倒哭了起来。可能是哪里惹到了债主,一定是这小女人才有的姿态惹到了债主,也可能是惹到了她――那婊子货。真是她妈的操鬼了,她这样对着债主说“你看你,你骂娃干啥,娃都长大咧,你看把娃可怜的。”她是用那种调说的。债主是听明白了,他从屋子里大步走出来,他用他的手掌去拍弃鼠的脑袋,弃鼠晃动着整个身子。他用他的脚踢弃鼠的腿,弃鼠就往前走几步,还好只是一条腿,感觉马上就要跪下,腿在抖动着。弃鼠听着他踢在裤子上发出去“扑”的声音,他就在院子里哭,在被子里哭。
我怕自己,怕一切又想摆脱一切。我知道这个人打了自己,他可能会给自己多给二十块或者四十块,自己要是贪财的话。他还会从那女人家拿点水果,红红的大果子小果子。我今年15岁,性别男,我没活出该有的样子。我要是可以不哭泣,我就在他用手打我脑袋时,我将头歪过去,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并用猛兽的目光盯着他。你以为我会因为疼痛,这他妈有什么值得伤心的,这他妈怎么才能停下。我也可以一柄枪似的定在那里,我咬紧牙关,我攥紧拳头。结果呢?我真如小女人吗?在这关头我才堪堪想起你妈妈――我那失败的精神。我想你已经去了天上、天堂,成了那些仙人,印象中的仙人都是面容模糊的,四年,距离那个秋天整整四年,这依旧是个秋天,谁知道这秋天还是那么年轻。
弃鼠不得不坐在后门口那棵死掉了的大柿子树前,他需要平静下来,好好理解这皮囊还是人的皮囊还和大多数人一样。这棵柿子树是搬迁那年老人让挖来的,是进口日本人的新品种,长的柿子熟的快,硬着可以吃、不涩。它怎么就死掉了,老人是经常为它浇水的,弃鼠不在家的时候,他会从大妈家远远地担水过来,这棵柿子树、旁边的核桃树、老人买的小杏树。弃鼠感叹于老人的勤劳,他的不服,实际上他要过八十岁,我怎么能贪婪地羡慕老人这沉淀出独一无二的东西。那年妈妈也是这个样子她不停下,一刻也舍不得停下。看着这张脸,这是张极大的脸没有身子也休要提身段。弃鼠往左边看是她,往右边看还是她,她为何不说话,我们很陌生吗?你是在怪我没去看看你吗?妈妈。这你是不能怪我的,我也时常想去看你,可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梦里你都把自个儿搁到最远、最偏的地方。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好,你没带我去那未知的、神秘的,我不用思考快乐与不快乐的地方。你也不曾知道我实在没什么好留恋的,我想着在你那矮矮的、孤独的、长满蒿子杆的坟墓旁说些什么,现在的好的故事,我也不知道与谁说了罢。我也想给你打扫这上面的杂草,靠在这上面给你说,好多中听的话。你等我发大财,我给你买花,城里人的花,我给你竖一个大的、有字的碑,也好让那些村里那些个长嘴的妇人说着孝与不孝,这才配的上你的善良、你的从前的名声。但你也要知道你的儿子是如何如何的懦弱,你就别再报有这些幻想,也劝我别再报有这些幻想。